美國校園的產物「臉書」(facebook)等等網路社交工具也在臺灣大行其道了,「臉書行銷術」(以及「MSN交友術」等等)成為熱門話題,許多在臺灣的朋友自然會問我─在美國教書的臺灣人─是不是臉書的使用者。不少人進而希望把我納入臉書好友名單。

這些朋友的人情味讓我感激,但我說,我不用臉書─光是這個事實就讓朋友們吃驚了。我還說,在課堂上,我禁止學生使用臉書。朋友們還來不及反應之際,我隨即「補上一刀」:我甚至禁止學生在我的課堂上使用筆電(或手機等等電子產品)做筆記。

這一條又一條禁令讓朋友納悶,一小部分是因為這些禁令有點對不上他們對我這個人的想像,一大部分是因為我說的話對不上他們對於美國大學生的想像。我們都知道,某些臺灣企業不准員工在上班時使用MSN的禁令早就讓人痛恨,結果,紀某竟然更暴戾,不准美國學生用筆電!

這些爭議的禁令,背後有很複雜的考量,在此略談一二。

一,巨觀地看(其實也很微觀),美國教育界跟臉書(以及其他電腦社交工具)「試婚」五年左右了,結果全面災難。本來以為臉書可以提高學生學習興致,結果學生完全分心。三年前,就有大學研發出阻斷網路的教室:學生的筆電一帶入,就沒辦法上網。但學生仍然可以在不上網的情況下用筆電玩遊戲,於是,某些校系(包含我任教的系)乾脆禁止學生在教室用各種電子產品。

我並不喜歡淪為這些禁制的幫凶,但,我更不樂意去鼓勵一種過時的(一九六○年代?)、幼稚的幻想:即「(美國的)大學生享有完全的自由」。在任何國家,任何教育空間的任何角色(含學生、教師、行政人員等等)都同時面對「自由」與「管制」的拔河。以前學生享受在教室上網的自由,但這個自由是脆弱短命的;現在的學生,在濫用自由之後,馬上喪失特權。不過且慢:自由不是永遠的,管制亦然:目前的管制也可能隨時破功。

二,微觀地看(其實很巨觀),我根本反對臉書。學生在課後愛用臉書,我不管;可是,我會私底下勸朋友別用臉書。我覺得美國傾銷農產品到臺灣,跟傾銷臉書,是同一種全球化的動作。既然有人拒絕美國農產品,那麼我也同理拒用臉書,因為我抗拒它背後的美國主流意識形態(強調名校出身、中上階級背景等等)。

朋友笑問:乾脆拒看英文/美國文學算了!─而我要說,身為一個被殖民過的我(也就是跟所有的臺灣人一樣),我常常被迫對美國說YES,可是我有時候真的好想對美國說NO。

自由和管制糾纏交錯,才是世界的真相;拒絕和接受糾纏交錯,才是被重重殖民的你和我。

(作者為美國康州大學外文系駐校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