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勒‧克萊喬,總會有個小小的聲音在那裡推特:真是個溫柔的!他的文章像是小男生長大了,看看世界很失望,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想轉身離去的那種惆悵。這大概也是勒‧克萊喬自我放逐到印地安部落,爾後四海為家最根本的心理因素。他的主人翁都是浪人,他的故事都是旅程;他們會遇到壞人,不過他寫壞人也不忍口出惡言,因為壞人是被文明敗壞的人。他絕對信仰性善論。更何況這本《飢餓間奏曲》寫的是每個男人心底唯一跑不掉的女人:母親。
艾蝶兒的家族早先從模里西斯移民巴黎,小女孩看著至親往生、跟同為移民的俄羅斯女孩相知相惜又暗中較勁、冷眼旁觀移民家庭的沙龍聚會,終於長成一位會查帳、會爭取權益的小女人。然後愛情來了,納粹也來了,接著又是天翻地覆的飢餓和逃難…。
勒‧克萊喬和大江健三郎都算是法國文學的子弟兵。不過相較於大江早期那種撞爛頭還要繼續撞的暴性文字,勒‧克萊喬簡直恬靜得像沒有人的公園,隨便朗讀一段都有睡前讀物的效果。這樣的風格,其實是由無數的細節描寫織出來的,有點畫派的味道,說是感覺都還太強了,倒更像是氛圍般的fu。他的故事從來不複雜,複雜的是裡面各種生命的流動。
小說最後回到今天,艾蝶兒跟作者兒子提到拉威爾《波麗露》的首演之夜。兒子恍然大悟:當這首間奏曲「在暴烈中完結,隨之而來的靜默,對於不經心的倖存者來說,十分駭人。」勒‧克萊喬每本小說的結尾,幾乎都允諾了這樣的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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