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建政60年來,護照的申請經歷了從極為封閉到自由開放的歷史性轉變。《中國新聞周刊》近日專訪了數位大陸僑胞從1950年至今的生命故事,她們述說著20多年無法出境的心路歷程,成為見證大陸歷史的一部分。
1950年10月,陳水珠和表姐乘上一條小船,經由伊洛瓦底江,花一個鐘頭到緬甸首都仰光辦理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在搞不清楚自己的原名且任意編撰出生年月日後,「陳瑞珠」1950年版的新中國第一版護照宣告生效;她沒料到的是,前往大陸後,就再難回到生她養她的緬甸,一直到遲暮之年才能自由出入國境。
50年代國門緊閉
「陳瑞珠」到大陸的第三年,中國推出第三版護照,當時肅反運動和「反右」運動也正風行,任何人申領護照都可能被扣上「對社會主義產生動搖情緒」、「嚮往資產階級腐朽生活」和「右派」的帽子;這種對護照噤若寒蟬的生活影響了陳水珠的人生命運,也影響了眾多與她相似的僑民。
北京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處退休民警李愛萍回憶,從1950年後整整20年,北京市每年因私出境人數只有區區幾十人,幾乎全部是歸僑,「上面嚴格控制人數」。
1964年,新中國第六版護照出爐,申辦護照時,政審是最嚴格的一道門檻,「一個人申辦,後面800個人調查著呢。」
這一時期,申辦一本護照需要填四份表格。北京市公安局外事科(前身為出入境管理處)留一份存底,另外三份分別交由戶口所在地公安分局、申辦人所在單位和申辦人所在街道和居委會,當時被稱為 「內查外調」;在封閉風氣下,多數歸僑像野草般,在夾縫中苦苦求生。
60年代國家嚴審
生於印尼蘇門答臘島的趙惠恩1954年返回大陸,1963年後他詳細填寫了四份申辦護照的表格,將家庭情況、海外關係、社會關係、自身簡歷一一填寫完整,申請事由包括母親患高血壓及心臟衰弱症、父親逝世後的遺產需要處理,以及土地必須辦理轉讓,否則將被取消土地所有權;結果趙的申請未被批准。
兩年之後,他再度申請前往香港,這一次北京市公安局向市委政法部提交了《關於趙惠恩申請去香港的請示報告》,報告認為趙惠恩有以下幾個問題:
一是趙惠恩的姐姐曾攻擊當時的大陸 「不民主、不自由」;1957年整風時因罷考政治課被批判,隔年去港又一直未歸。
二是趙惠恩的姐姐與國內政治情況複雜的人關係密切。
三為申請理由不實,趙惠恩思想落後,好逸惡勞,怕艱苦,怕在農村勞動,不願在國內工作生活。
四是掌握一定機密。趙在原子核系任助教,部分課程內容是參考所內工作內容而制訂,屬秘密級。據此,報告「擬請科大黨委負責同志對趙講明,香港是個壞地方,趙身為原子核助教,去港對個人和國家均不利」;申請被二度打回。
2009年當北京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處退休民警羅愛玲,抱出有關趙惠恩的卷宗時,發黃的卷宗已有200頁之巨。
70年代放寬出境
1977年鄧小平復出。他說,「海外關係是個好東西。」強調「什麼海外關係複雜不能信任,這種說法是反動的。我們現在不是海外關係太多,而是太少。中央已經下了決心,對願意出去的人不要搞得那麼緊,繼承遺產、娶親等等,都可以出去。回來的也歡迎。」
1985年之後,去公安局辦護照的人明顯變多,辦理護照的表格從4份減為2份。市局存檔的一份不變,原來由單位、街道政審的程式通通交給分局負責,外事科每天要接待數百人。
每天晚上外事科關門時,總得出動3個壯漢,前面兩個連勸帶推讓排隊的人退到門外,門裡的壯漢趁機關上大門,對外面喊:「明兒再來!」外面的人說:「我就不走了!好不容易排到我,明天我是第一號!」
80年代申辦洪流
1988年,隨著出國的人越來越多,護照越來越熱門,作假也越多。有人把護照賣了,1萬塊錢一本,換個頭像、加個封膜也不難;護照的防偽技術面臨考驗。
1994年,北京啟用92版護照,出入境管理處也開始用電腦,警官們集體培訓、臨時工也得上課,學習電腦設計的模組,被稱之為「文盲普及式教育」。培訓了兩周就上崗了,很多人打字都沒練熟,手忙腳亂,老先生戴著老花眼鏡使勁在電腦螢幕上找: 「這個號在哪?那個號在哪?」
那時電腦跟不上出國人數的增加速度,嶄新的機器沒幾個月壞了一批。買的印表機一天到晚不停打,當時用的針式印表機,吱吱的聲音,工作人員就一天到晚不停聽,聽得人都受不了,工作量特別大。
從封閉到放寬
1992年,出入境管理處告別了東交民巷的平房,搬進了新建的辦公大廳。沒過多久,地方又不夠用了,只好再搬到警察博物館,1998年搬到位於北京市北二環東路的辦公大樓。
2000年,北京啟用97版護照,印鈔技術被引入,偽造護照困難,這個版本的護照比以前大大改進。2003年,普通市民只要帶上戶口本和身分證,公安局就沒有理由拒絕辦理。2009年,為因私護照晝夜排隊的情況,終於絕跡。
(取材自《中國新聞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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