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分手,她就搬家。別人分手,頂多換個手機號碼,她卻換個郵遞區號。遠走高飛,倒不是怕前男友來騷擾她,而是怕自己騷擾自己。

她喜歡搬家。

每次分手,她就搬家。別人分手,頂多換個手機號碼,她卻換個郵遞區號。遠走高飛,倒不是怕前男友來騷擾她,而是怕自己騷擾自己。

「舊家太多回憶,我不想杯弓蛇影。」

「搬家真的能重新開始嗎?」她找我去幫忙搬,我邊搬邊抱怨,「只要妳腦袋裡想著他,搬到哪裡不都一樣!」

她說:「搬家,就一定會丟東西。我在丟東西的同時,也把他丟掉。」

她搬進新家的那個周末,徹底失聯。我打了好幾次電話給她,都是關機。禮拜一,她請我在新家吃飯,我走進她家,發現客廳地上堆滿了紙箱,箱子裡放滿舊東西。

「妳還沒整理好?」我問。

「整理好了啊!這些都是要丟的東西。」

原來她整個周末在家,把每一樣東西歸位之前,都問自己:這輩子還會再看這本書?聽這家CD?穿這件衣服?回這個人的信?如果不會,她就丟掉。她甚至把白花花的五千塊菲律賓幣丟了,因為她不覺得這輩子還會去菲律賓。

「很多書我只看了五頁,就一直放在書架。很多餐廳的名片我順手拿了,也再也沒去過。很多男人我交往了兩個月,痛苦地像人生最後的兩個月。這些東西留著幹嘛呢?」

「有沒有可能將來妳年紀大了,會想再看那本書,再去那家餐廳,再愛那個男人?」

「當然有可能。但我不想為了準備應付機率很小的各種可能,而把家裡和心裡堆滿東西。」

我把箱中的書拿出來,翻了翻,「這麼新的書丟掉多可惜……」

「沒關係,我已經把我喜歡的句子都抄了起來。」

她給我看筆記本,裡面是她手抄的字句,「再怎麼爛的書,都至少有一句精采的話。再怎麼爛的男人,也至少有一項優點。我把那項優點記下來,做為我對這男人的最終評價。其他的,我不記,也不要了。」

「妳說得瀟灑,但我捨不得那件實體的東西。我需要那本書放在書架上,縱使我再也不會拿下來看。我希望當我有一天心血來潮想要看時,那本書會在架子上等我。」

「所以你生活中充滿了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她教訓我,「你要保有一切的選擇,留下所有的退路。可是你知道嗎?不割捨,你永遠不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歡那樣東西。一樣東西,一個人的價值,是從你失去的那一刻開始。」

她搬家,卻把我的心情弄得亂七八糟。我幫她把割捨的東西送到垃圾場,回程時她跟我說:「你回去清理門戶,下禮拜換我幫你搬家吧。」

我知道她有這實力。她力氣很小,卻是最好的「搬家」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