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櫃做好了,紙箱裡的書一一上架,瀏覽塵封書籍,大學寫的畢業劇本赫然出現眼前。

劇本敘述九二一地震後,甲乙丙困在崩塌大樓裡等待救援,他們分別是大學教授、神經兮兮的失業女子、屍體化妝師。

三個角色任我支配,像左手和右手猜拳,只要我願意他們可以無盡地遊戲,永遠不要有你死我亡;我借用他們的嘴說自己的經驗、自己的感官,譬如乙說出我對「等待」的感覺:「國小的時候,我坐在圖書館等媽媽來接我,她好久才來,我看書看到睡著了,一直等,等到太陽走了,老師走了,小朋友走了,媽媽穿紅洋裝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後來,我也出去了,因為我想做被等的那個人……」

寫劇本時,我也住在那個被困住的空間裡,每天蜷縮雙腿躲在電腦桌前,拿大樓裡搖搖欲墜的石塊敲自己頭,把好的壞的想法全數傾倒出來,再耐心整理它們。

寫作的焦慮近乎痛苦,但離開那種痛苦心裡悵然若失,似乎一屁股坐進安逸帶來的空洞裡。

為了不讓愛我的人失望,我時常修正方向迎合旁人期待,後來卻發現那些拿尺規測量我的人,也許並不出自愛,是為虛榮,或僅因為他們習慣奚落別人來肯定自己,不這樣做他們就會忘記自己是誰。

而我再也不願迎合誰,只想一字字一行行寫下去,再怎麼焦慮難安,那些文字築起的危樓都是自己蓋的。

躁動的靈魂、自我的分身,在秩序瓦解的片刻總躍躍欲試,企圖從幸福表象的裂縫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