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影像為當代華人社會的變遷留下紀錄?蔣顯斌和朋友一起成立了CNEX,自2007年開始每年舉辦主題徵件,也在中港台舉辦主題影展,期望以兩岸三地為平台、以紀錄片為載體來記錄華人文化……

在網路剛興起的九○年代中期,蔣顯斌和朋友合夥創立了新浪網,成為華人地區網路的先行者。現在,新浪成為華人世界最大的入口網站。

2005年,在新浪十年之後,蔣顯斌面臨一個生涯轉折點,他開始思考能否找到另一種力量,用時間更長的方式,在華人世界生產並累積有意義的文化。

他遇到了台灣紀錄片導演張釗維。張釗維長期投身台灣文化、社會運動,而在那幾年,他的關注焦點也從台灣轉向中國,從現實轉向歷史。

他們開始一起思考紀錄片作為這股力量的可能性,然後邀請了台灣導演徐小明的太太、具有商業背景的陳玲珍,一起成立了一個新組織:CNEX。

CNEX的意思就是「下一代華人」(Chinese Next)。他們希望以兩岸三地為平台、以紀錄片為載體記錄華人文化。CNEX每年會定出一個主題,徵求紀錄片導演提出作品構想,每部片補助8到10萬人民幣(約新台幣40萬元上下)。透過每年一個主題,他們希望十年十部片,替當代華人社會的變遷留下紀錄。

他們的口號是:「給下一代的太平盛事備忘錄」。

從2007年開始,CNEX開始每年舉辦主題徵件,也在中港台舉辦主題影展。今年成績尤其亮眼。中國導演杜海濱關於川震的紀錄片《1428》在威尼斯影展獲得最佳紀錄片大獎;香港導演張經緯的紀錄片《音樂人生》,難得地在香港商業院線上演,並且獲得台灣金馬獎三項入圍。這兩部片也都在最近的台北金馬影展放映。因此,本報特別採訪了CNEX創辦人蔣顯斌,以及中國導演杜海濱(見B4版)。

張鐵志(以下簡稱張):先從一個基本問題開始,CNEX是如何開始的?

蔣顯斌(以下簡稱蔣):從小紀錄片就是我知識攝取的重要來源。

過去在網路產業工作這麼久,我看到下一代從文字閱讀走向影像閱讀是不可逆轉的趨勢。在這個影像閱讀的時代,所謂知識分子要如何表達和對話?紀錄片自然是一個很適切的媒體。它有論說文的性質,有抒情文,有詩意;不管對華人,對兩岸對話,全球化衝突,紀錄片都會成為重要的影響資產。

我在2005年遇到釗維時,正好在想,做完了新浪十年,我下一個十年要做什麼?能否從網路轉向比較文化的方向?當時,兩岸都正好走到一個十字路口。

台灣因為兩顆子彈的事件,政治紛擾、藍綠嚴重對峙;在中國,經濟突飛猛進之後,年輕人把致富等同於成功,揚棄了很多重要的價值。

我們那時就在想,有沒有可能做一部紀錄片記錄這個現狀,但是後來覺得一部片實在太少,不如成立一個單位、建立一個跨中港台的平台,有出版紀錄片的能力、有舉辦影展的能力。我們每一年發一個問題,然後大家用影像來接這個問題,一年十部,十年一百部。

張:你怎麼看紀錄片在這個時代的意義?

蔣:我覺得,我們這個時代要給予紀錄片一個重要位置。

現在,影像時代的來臨和華人時代的來臨,有三股青年力量是我們一定要去培養和支持的。

第一是音樂新青年。他們的影響力非常大,且用音樂推動很多新價值觀的傳播。第二是設計新青年。因為整個大中華區從代工終究會走向設計,當然現在大家還在做功課。第三是影像新青年。台灣有很好的機會去做這部分,因為這一塊是屬於公民社會的。

紀錄片可以成為政府、市場之外,公民社會的重要養分。

張:談談你們的影展。我感覺CNEX今年在台灣似乎更積極,比如在海邊的卡夫卡或倉庫舉辦想小型影展。

蔣:2007年底,我們第一屆影展主題是「開眼見錢」,在台北是在誠品,在北京是跟清華美院合辦。第二年是「癡人說夢」,在北京是在798。此外,我們也進校園舉辦小型影展,每年大約有二、三十場。

我們知道不能一年望一次彌撒,只辦一次大型影展。本來想在台北找一個固定場地固定放,但現階段會先找一些有沙龍功能的咖啡廳,以一季為單位思考主題規畫,可以藉此知道市場或社會的反應。

張:就推廣模式而言,在大陸和台灣有不同的策略嗎?

蔣:在中國大陸,校園是很重要的推廣目標。相對於一般社會,中國政府願意讓校園接受比較國際性的思維。在台灣,我們可以走到社會,和一般公民接觸。

張:現在徵件的部份,感覺起來好像大陸的導演和題材比較多,這是兩岸規模大小不同所發展出的自然結果,還是隱含著某些發展策略?

蔣:一來因為我們的資金有限。在台灣我們的補助相對於其他單位可以提供的經費,可能吸引力不那麼強。但在大陸,對資金匱乏的獨立導演來說,這筆補助對他們算是好用。此外,香港的導演也願意,因為他們也很缺乏資源。未來我們希望在台灣可以爭取到資源,讓更多台灣導演可以加入。

另外一個原因是大陸現在處於社會轉型的劇烈期,在這種時期,故事俯拾皆是,導演又極度熱情。所以題材供給面上不是問題。台灣相對來說,社會比較穩定,所以越來越關注內心。

所以大陸紀錄片處理的都是這些人在「做」什麼,台灣都是這些人在「想」什麼;所以我說,大陸是鏡頭背後的社會學家,台灣是心理學家。

當然,我們也很鼓勵台灣導演走出台灣,譬如林稚霑拍了以雲南農業為主題的《紅穀子》。畢竟我們認為台灣的影像新青年不能自外於台灣與中國崛起,和全球化的影響。

張:你們有徵件部分,但是不是也有導演自己拿著提案來找你們?

(文轉B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