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木梭,串起了捷克、山东、臺湾三地的民族情怀,谱出了苦难三部曲,昔时的妇女们,透过髮网,编织出属于自己的歷史,更熬过了那个苦难的年头……。

笔者无意中在十九、二十世纪中国的海关檔案中发现辫子出口的史料,顺着辫子抽丝剥茧,没想到一个超过半世纪的故事就此跳了出来。它涉及了女人、小孩、犹太民族……,几乎都是当时的弱势族群。他们靠着鬻卖、收购髮丝为生,而这段卖髮的过程,正好与十九、二十世纪战争及灾难频仍的近现代史相重迭,农村的苦难、女性的伟大与韧性,乃至于犹太人所遭遇的浩劫,都是这个时代的场景。

本书除了讲述髮网本身的故事,也有一部分不得不涉及犹太人颠沛流离的过去,进而从侧面勾勒出捷克一部分的近代史,这或许会是臺湾读者较为陌生的领域。然而即便如此,这根髮辫确实串起了捷克、山东、臺湾三地,谱出了苦难三部曲;当时的妇女在捷克、山东与臺湾,分别透过髮网,编织出她们自己的歷史,熬过了那个苦难的年头。

【精彩书摘】

髮网的生产真是一部儿童血泪史,根据1907年奥地利政府的调查,Pelhřimov 小镇大概每家有四口(包括儿童)从事髮网编制,Pelhřimov 镇辖区下四个村庄:在Nový Rychnov乡有低于50% 人口编网;Dolní Cerekev 乡高于30%,在Vyskytná 少于25%;在Rohozná 高于50%。又如在Nové Město na Moravě这个小镇,1909年时有1,446名成人及1,080位儿童从事此工。显然地,童工是个重要的劳力来源,手巧聪明的小孩能够支持家计。六岁小孩负责接髮成一长线,利用他们纤细指头把头髮一根一根衔接起来;十岁正式织网,男生女生都会做。在Rohozná村,273 名工人中就有101 名小孩(占37 %),其余172名工人,男性为57名,女性为115 名。

根据一名在Nový Rychnov 教书的老师记录,儿童必须在清晨四点起床,五点开始工作,然后去学校,放学回来又接着做。有些儿童每天工作十八、九小时,假日时,孩童更从清晨五点一直工作到深夜十点或十一时,他们游戏、学习的时间都被剥夺了。农田收割时,孩童得以请「收割假」协助父母,但其实他们都在家中编网, 并非真的在农田中工作。也因此,孩童变得疲惫不堪,身心受损, 往往无法顺利毕业,最终被迫放弃学业,有些人甚至罹患某些职业病如驼背、气喘、肺炎。试想,全家人围着一支火把孜孜编网,小孩的眼力肯定大幅下降。而地方官员及教育官员纵然反对,但也无力禁止,有些比较体恤工人的工厂主人如Samuel Fuchs 之流,愿意聘请医生检查代理人及工人健康,但这样的雇主毕竟还是少数。

女性还是当时最主要的劳力来源。在Trhová Kamenice 有一条街名号称「仕女之街」(Damenstrasse,今日的Okružní ulice),因为整条街的房子都进行过翻修,这是女性劳力的成果。1921年是全世界髮网工业最繁荣的一年,根据统计,捷克髮网工的数量在这一年高达7,157名,而其中就有6,172位是女性。这一年髮网的出口达7亿2千万捷克克郎,其中工资就占了5亿克郎,约69.44%。我们很难断言这些劳工是被剥削的,因为在中国,工资其实也占了本钱的七成(68.57%),比例相仿。然而在奥匈帝国内,盲女据说也参与了髮网的制作,接髮成线,但工资却只是明眼人的一半,而这显然就是剥削了。

在中国的山东工资也约占七成,一磅的头髮价值可以算成11墨西哥元,1磅的网(约1箩或120个网)价值35元,增值的包括经常费用、运费及制作修补劳力,工资约占七成,其实,这笔费用主要流入妇女及儿童,他们在过去除了只在家里做苦工,很少有被雇用的机会,如今局势因此转变了。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承认,在中国的山东或在捷克的高地,髮网业是一项实际的济贫事业。

(本文摘自《髮辫走天涯》/时报出版)

【作者简介】

李今芸

出生于婴儿潮后段班,在臺湾大学待八年取得学、硕士,此后就在劳保及公保间流转,有丰富的非学院经验。人到中年时因缘际会地去斯洛维尼亚读博士,继续经济史的研究,也快乐享受住在这一方没有黑道的人间净土。

留住四年后,依计画取得卢布亚那大学(University of Ljubljana)歷史学博士,返国后到国立暨南国际大学歷史系任教,主要传授世界史等课程,个人研究则以物质史及全球化为重点。喜欢带领学生前往欧洲开眼界,前后共五趟。如今已从副教授讲臺退休,以着述为乐。

《髮辫走天涯》/时报出版
《髮辫走天涯》/时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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