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不出意料地，母亲验出怀上女孩。不过出乎意料地，父亲中了彩票大奖，至少足够让他在小镇开一家新的修车厂自己当老板。我们将从古晋市搬到西连小镇重新开始，也等于从一个废弃修车厂搬到另一个新开张的修车厂去，这大概像是求东却得到西的感觉。我第一个念头是母猫显灵。而母亲则开心地拚命跟神佛祖先还愿，连附近的土地公都去拜了，害我也不禁犹豫该不该去教堂感谢上帝或耶稣甚至牧师。
父亲买了一台相机和一卷菲林，我们在古晋市中心那一只白猫雕像前拍下全家福。大概是除了看豆豆先生以外，我们全家同时笑得最开心的时刻。
在搬家的那天，我在家门口重遇了混血暹罗小白猫。白猫已经长成一只少年猫，眼睛的顏色不再那么蓝，转成透着蓝的绿色。混血就是这样，眼睛的顏色会变。我惊喜地抱着牠一起离开。
那天我并没有遇到来还猫的吉蒂，而且永远都没再遇到过。即使我曾到古晋市参加大型的比赛，我都不曾再遇到她。我想她后来一定不是第一名了，所以没有代表学校参加任何比赛。
而那只跟着我离开的白猫，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牠还是那么健康地活着。我经常观察牠的眼睛，似乎一直在变色，灯光下牠的眼睛又会从蓝绿色变成橘褐色。
7.
如今我和白猫住在吉隆坡一间公寓的高楼里。我搭了一个猫架给白猫，让牠可以远眺吉隆坡塔。还很远，我需要赚更多的钱才能住到那里去，在这座城市最高的地方。
今天我打算去附近超市买猫罐头，等红绿灯时随手打开手机刷新闻标题。
「独居女性带猫跳楼当场死 猫奇蹟无伤」
可能猫真的有九条命也说不定。我点开新闻细读，是古晋的新闻，惊愕地发现轻生者的姓名正是吉蒂的本名。不过新闻贴的证件照我完全联想不到是长大后她该有的模样。房东透露她在疫情期间失业，欠了好几个月的房租没还，而且她所住的公寓单位都是吃完剩下渣汁的杯麵，垃圾桶还有蟑螂爬出来，可见生活条件非常差，她可能想带着猫一死了之。报导也提到那是一只蓝眼睛的暹罗白猫，落地后竟毫髮无伤，目前被动物收容所收留着。新闻文末还不忘呼吁民眾若有经济困难可挂白旗呼救，路过的民眾可捐助物资。
不过住在公寓的人要如何挂白旗呢？挂在阳台上吗？
我的车停在红绿灯前甚久，即使已经转过好多次的绿灯，但因为疫情期间路上几乎没车，也没有人鸣笛。我看着电线杆上一整排停栖着的麻雀，想起了那一整排蹲坐在木桥上看着我的猫们，其中有一只是家里正在怀孕的黑白色母猫。我不禁深思，如果吉蒂养着的是我给她的蓝眼混血暹罗白猫，那我在家门口拾获的绿眼混血暹罗白猫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记得当我从大水沟一跃而起的那天，我没有马上走回家。可能是基于一种绝望的孤独感，我坐在木桥上等待着水流变急，我就要重新跳下去。我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母猫突然走到我的身边用肉掌碰一碰我。
我转头看到母猫的眼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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