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编导擅长把自己的生命片段化为作品,好比侯孝贤导演、张作骥导演,电影里都能看到他们注视社会的「目光」。最近上映新片《少年吔》,则很有导演顏正国的样子。
《少年吔》剧情描述更生人「少年」(顏正国饰)出狱后努力带着妻小讨生活,为了养大孩子,他放低身段,什么粗工都接,无意间出手救了警察旧识(黄尚禾饰),反倒成为黑道锁定的出气对象。生活求安定不可得,连好心雇用他的雇主都遭殃,他发现背负着更生人的标记,人生只剩回头路,可是现在有妻有小,前有狼后有虎,该怎么走?
所谓「顏正国的样子」,不是指他与剧中人更生人经歷雷同,而是电影主角对白极少,剧情精简,很像顏正国擅长的书法当中的留白。
好比《少年吔》一开场,主角几乎没说话,光记录他在不同地方的工作,勾勒出主角出狱后的生活片段;虽只字不提狱中生活,但他随时蹲着,连妻小坐在矮桌上吃饭时,他蹲在桌边,两三口就吞完,这些段落胜过千言万语,长期狱中禁锢,养成无法修正的生活习惯,像纹身深深烙印在他身上。
已经中年了却还挂着「少年」的绰号,主角从内心感到自己跟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连去KTV都只能唱着小时候《少年吔,安啦》的歌,缅怀着割舍不掉、也不愿割舍的过去。
片中许多饮食,警察的吃喝与黑道的吃喝其实没什么不同,差别只在有没有传播妹与劲歌热舞作陪。当警察老友带着少年来到海港边的米粉摊,一次一次面对面无语,一开始旁观者不能理解,后来才知道这一碗碗的米粉汤,就是他们心灵的安抚食物,食物下肚,带着他们穿越时空来到刚认识时的无忧童年、梳理过去的情谊与需偿还的人情。
除了黑道日常的写实,这些无对白画面十足「写意」,因为任何感想如果化为言语表达,都会变成颇白烂的陈腔,可是《少年吔》无对白的画面反而像诗,可以看到导演细致且敏感的内心,想见他要多么努力才能抵抗生命中的逆流,完成梦想,为自己也为老朋友们拍一部片。
因此这部电影的心意很美,童星出身的顏正国,用电影说出他对3、40年前电影圈叔伯阿姨的感谢,也对过去人生做了番巡礼。他曾在访谈中说,以前每次上台北拍戏,都会先去七堵吃一碗米粉汤,米粉汤对他来说,就是电影的滋味。
最近看到董念台的文章里写着「出狱即是受刑人走投无路的开始」,跟本片有异曲同工之痛,因为更生人回归社会的阻力很大,很有可能一辈子进进出出监狱。虽然《少年吔》里面说,寧死也不要回到里面;但日本却出现「高龄犯罪」的现象,老人发现社会上没有他们容身之处,寧可犯罪成为受刑人,把监狱当老人院。从《少年吔》变成「老年吔」,都是悲哀。(作者为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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