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论广场》慈悲的愤怒 沉默的力量（杨渡）

如果只听电视谈话节目，只看网路社群平台的声量，只看那些网红言论的风向，没有人会相信，九合一选举会有这样的结果。

然而，我不相信，这是我所认识的台湾。

投票的早晨，我在脸书写下这样的〈低语〉：「一如风听见秋天的召唤，我听见大地慈悲的声音。踏着温柔而安定的步伐，我遵循着善良的指引。拒绝那些口说的蜜语，拒绝那些导引的风向，我仍听见内心的低语。为了慈悲的坚持，至少，我不曾缺席。」

我相信有许多人和我一样。早已厌倦了那些不断升高的两岸衝突恫吓，受够了那些反中抗俄的口号，更对电视台日日狂扫的名嘴、网军、侧翼感到难以忍受。我甚至不再看电视，我只是等待，等最后用手中的一票，去表达自己的愤怒。

愤怒什么？愤怒一个政权，可以傲慢到这个地步。总统可以将自己的升等论文盖起来，甚至疫苗採购合约，都变成30年的机密。请问这样的总统如何教育我们的孩子说：公开透明是民主政治的基本伦理？更过份的是，当林智坚论文抄袭案发生时，台大以学术伦理原则，组成教授加以审定，最后判定了论文抄袭成立；但蔡英文一如对自己论文的掩盖一样，想用政治权力掩盖事实，发动民进党和所有网军侧翼，同声宣告相信林智坚。与台湾大学为敌，对学术独立横加干涉，对知识价值毫无尊重。这样的权力傲慢，如何让人不生气？

更难以忍受的是陈时中与防疫指挥中心。在台湾最需要疫苗的时刻，佛光山、慈济、民间慈善团体都同声发愿，一起出力捐助疫苗，这个政府就是拒绝，只为了掩护高端疫苗垄断台湾的疫苗供应。想到日日有人因病受苦，民间哀哀求救，闻声救难的慈善团体也要出手，这个政府却挡在中间，不让疫苗进来，也不让救苦的人间菩萨出手。这样狠心冷血的政府，我如何能够原谅？

我当然知道佛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但如果苦难之血未乾，他就抹着吃人的嘴来邀功，拿着巨资来大发选举财，我们如何承受？孔子说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在慈悲面前，我们怎能放任邪恶横行！

然而善良是无声的，慈悲是软弱的，公理是无从自辩的。因为所有网上的声量，都被他们收买的网军占据了；电视的言论，被那些用钱收买的名嘴霸占了；铺天盖地的抹黑抹红，漫天满地的造谣攻讦。最后，民间无声了，善良无声了。人民只剩下最后的那一点点，一点点人权，叫做选票。

民主原来只是这样。用沉默的力量，去投下手中这一票，去表达无声的愤怒，去坚持最后相信的那一点点价值，去给傲慢者以教训。是的，如果不是这选票，谁会再低下头，看见人民的脸，看见受苦的容顏？

然而，民主必然会导向正义吗？掌权者往往不能免于权力的诱惑，愈形自满傲慢，不再感受到民间的苦难。当权力的峰顶被利益包围，变成分肥分赃的肉桶，当公平正义的价值消失不见，当民间哀哀无告，而掌权者仍扬扬自得，民主是不是人民最后自救的堡垒？我们能不能像今天早晨这样，用一张选票，去教训一个傲慢到忘乎所以的政权呢？

人性总是有各自的偏执，民主不正是在各种人性的缺点之中，试图找出平衡吗？但如果人性集体要走向愚妄无明，谁能阻止？我们的民主，能不能渡过一次又一次的考验？我们手中一票，是不是能常保清明理性呢？

这将是长远的考验。因为即使是老牌民主国家如美国，也在新的网路时代，考验其公民的素质与民主的实践。民主课题是21世纪永恒的难题。这一次，台湾人民做出了选择。那慈悲的低语，沉默的善良，力量超出想像。

（作者为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