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国会参议院的歷史长河中，演说从来不只是言词的展演，更是价值的对抗与信念的坚持。2025年4月1日，来自新泽西州的民主党联邦参议员Cory Booker，以25小时又5分钟的长篇发言打破了歷史纪录，超越1957年Strom Thurmond反对《民权法案》时所创下的24小时18分钟纪录。不同的是，Booker并不是为了阻挡进步，而是为了捍卫民主价值、反对川普政府及其背后势力对宪政秩序与民生基础的侵蚀。
这场演说并非传统的「冗长辩论」（filibuster），因为Booker并未阻止特定法案的表决，而是选择用一场无休止的良知陈述，唤醒国会与社会大眾对于美国民主所面临的「重大且迫切的危机」的重视。Booker明确指出，川普政府上任仅71天内，就已对美国社会的安全、财政稳定、民主根基与基本人道价值造成严重伤害。
他说道：「这不是美国的正常时期，不该以常态对待。若我们选择沉默，就等同选择成为共犯。」
Booker的演说内容涵盖极为广泛，从社会安全与健保、公共教育、退伍军人事务到国际关系、宪法危机与言论自由，每一段诉求皆以具体案例、引文、甚至是选民的亲笔来函为佐证，强调这些议题不是抽象的政治辩论，而是人民生活的真实困境。
Booker不仅在演说内容上展现深度，其形式与坚持也展现了极强的意志与策略。根据议会规定，只要持续站立发言且不中断，就可保有发言权。Booker为此将座椅撤走避免诱惑，并透过允许同僚「提问」获得短暂喘息。参与者包括少数党领袖Chuck Schumer及眾多民主党参议员，他们或发问、或给予精神支持，甚至与Booker一同通宵，构成了一场前所未见的集体抗议行动。
这不只是孤军奋战，更是民主政体中少数派的尊严体现。当执政方掌握多数，当部分民主党人也在预算案上选择与川普妥协，Booker的发声更显其道德份量。他的诉求不仅针对川普与马斯克对政府部门的「肆意改造」，更针对整个国会对宪政原则的纵容。他直言：「世界上最有权力的总统与最富有的人，正拿着战斧砍向退伍军人事务部、教育部，甚至唯一一个保护消费者的机构。」
这场演说的歷史意义，不只在于时间长度的纪录，更在于它所彰显的两个价值断裂的歷史瞬间。一边是Thurmond曾为阻止《民权法案》挺身演说，一边是Booker为维护平等与宪政而发声，两人皆使用了相同的制度工具，但其价值立场却截然相反。这正是民主制度最可贵之处：制度的形式中立，但正义的力量仍可透过它发声与记录。
诚如Booker所言：「这是良知的时刻，我们不能把异常视为正常。」
当前美国正处于民主与专制交锋的十字路口，川普与其支持者对选举制度、媒体自由与司法独立的持续衝击，让人回想起歷史上无数民主退步的前兆。而Booker这一场孤军演说，不啻是一记警钟：当政治逐渐变成民粹与金权结合的游戏，谁还愿意为无声者发声？谁还能为制度捍卫底线？
更值得注意的是，Booker并未把自己置于英雄的位置，反而在演说中坦承民主党也应承担责任。他表示：「我承认我们过去的不足，我承认民主党让这样的民粹主义者有机可乘。但我们也有责任改变现状。」
这种自我反省的勇气，正是当今政坛极其稀有的品格。
当全场民主党员在演说结束时起立鼓掌，眾议员进场致敬，Booker含泪将手放在胸口，这一幕不仅象徵着对个人意志的礼讚，更是对宪政精神的致敬。
在这个被喧嚣与极化撕裂的政治时代，Cory Booker这场25小时的演说，或许不能改变具体的政策结果，但它已然为歷史留下一道清晰的道德坐标。在未来的美国政治教科书中，这场演说将不仅是时间的纪录，更是价值的证词。
民主不会自己前进，它需要这样的坚持与吶喊。而当一位参议员甘愿耗尽体力、挑战制度极限，去证明「良知依然存在」，那么我们就仍有希望。
（作者为台北商业大学前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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