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珍》没有「金刚芭比」护身的染疫生活

生病这件事情我觉得是很私密的，偶尔有些伤风感冒难免，或是不按时吃饭导致的胃痛、工作量大咬紧牙关造成的颞颚关节疼痛，都是「piece of cake」（小菜一碟），通常过几天就没事了。也因为平常有高强度心肺训练的运动习惯，加上早睡早起生活规律，而且小壮丁在暑假期间确诊，由我一手包办他全天享受尊贵客房服务的礼遇，我也安然度过没有染疫，因此一度以为自己有金刚芭比护身！没料到，就在连续一个月每天睡眠不到五个小时的忙碌过程中，终于让病毒找到破口。

我不是上下班打卡的受雇者，但是教书与演讲备课、主持访谈性质的电视与广播节目都是大量劳心劳力的工作。阅读与消化文本需要时间、思考提问逻辑与脉络需要时间、演讲资料收集与知识系统的建立、制作PPT都需要时间。而且我胆子小，很怕准备不足被人嘲笑，因此每次演讲或主持都会预备好三倍以上的内容或题库。

就这样从秋季开学一路忙碌到光辉十月的某个瞬间，明明早上出门时还举步轻盈，欢乐期待晚间与新闻界老朋友餐叙，结果一顿饭下来，隔天就开始发烧了。

老实说我与我的身体一向相亲相爱，平常很会自动调节体温，有时候身体有点不适赶紧喝水睡觉流个汗就没事了。但是这次明显不一样，那种排山倒海的无力感加上晕眩与慵懒，简直就让我变成家猫一族，走到哪里就倒在哪里伸懒腰。但是发烧时并不优雅，而且寒颤无限，直到耳温枪数字显示39.9度，同样的数据上次出现是在十五年前，当时小壮丁念小学一年级，我因为流感发高烧，有五天不能抱他也不能做饭给他吃，让我觉得很内疚。

想想十五年才大病一场，好像也值回票价。前三天就这样恍神度过，还好有邻居、家人与好友们帮忙挂号、送药和提供补给品，虽然没胃口而且不断昏睡，但是想着有这么多人的爱护，我一定要挺过去，别让他们担心。

因为生病，原定的工作行程全部取消，答应别人的事情我没有做到，心里也有几分自责。那几天，毫无体力去看书或思考，就只能放空，难得窗外阳光普照，而我只能盯着天空发呆，让秋阳照耀着裹着被单蜷缩在沙发上的我，暖暖地睡去。直到体力一天一天恢復，因为不想耽误工作进度，还没完全退烧就投入备课，彷佛驱魔似的，藉着强迫思考避免所谓的脑雾后遗。

就在第二条线逐渐褪去的那天，得知当年一起跑新闻的同侪，美丽优秀的女主播因为罹癌而病逝，心中无限惆怅。我想起前阵子整理照片时才看到年轻时大伙儿聚餐的画面，那时候排排坐七个人，眼角嘴边都是充满信心的笑容！如今各奔前程，还有人先去做了小天使，虽然到了我们坐五望六的岁数，就像夕阳余晖，倒数黄昏才是生命进行式。然而真正遇到生离死别，仍然感伤无限，美丽的事物终究脆如琉璃，往往不堪一击。趁着彩云未散之前，珍惜每一刻生命的吉光片羽，无论什么时候成为小天使，都要微笑面对，才不负此生。

作者为大学讲师、作家、广播主持人，曾创下连两年获林荣三文学奖双首奖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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