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陸法規與台灣有顯著差異,且存在許多潛規則。大陸許多規定與台灣不一樣,如抵押貸款等;此外,一些潛規則是相對不容易瞭解、掌握的。

問:有人說台灣金融業進入大陸市場已經太晚了?

答:是晚了些,但現在起步仍是有些機會的。也因為是起步晚了些,所以政府希望透過ECFA,來幫助業者爭取一些好的條件、好的起步點。不過,過去確實錯失一些機會,我舉一個例子,2000年時,招商銀的資產只是台灣中國信託的1.1倍,但2008年它的資產規模已經是中國信託的4.8倍;其中,由於有中國信託團隊的協助,招商銀行的信用卡業務成長最快,8年當中其資產成長了8倍。如果中國信託當時就能入股招商銀20%的股分,現在的獲利不知道有多少。然而招商銀現在已經上市了,台灣任何業者再想入股已經很難了。

知己知彼並要重誠信

問:我們都知道您投入兩岸金融研究,已近20年,從國民黨在野到現在執政,您也都參與兩岸談判,您認為兩岸談判應注意什麼?

答:兩岸協商有下列幾個很重要原則:

(一)誠意:為什麼我喜歡講「協商」而不喜歡講「談判」,因為大陸與我國加入WTO時對外資所做的承諾差異頗大,我方給外資的條件幾近國民待遇,亦即外資銀行可以做的是跟本國銀行差不多的,所以在超越WTO之外,我方幾乎沒有什麼協商的籌碼。但大陸對外資金融機構進入大陸卻只是開放一扇小門,所以在WTO之外,他們仍有許多可以給的特殊優惠措施。更何況我方除了希望大陸給予我方超越WTO的優惠外,為了避免衝擊,更可能限縮或延後大陸在WTO下,原來可以享有的權益。因此,雙方若不具有很高的「誠意」,願意將眼光拉遠、視野拉高,本於「優勢互補」的「合作」概念,來相互協助對方提升國際競爭力,是不可能達成共識的。

(二)堅守誠信:金融業是一個高度信心產業,監管機關對業者的誠信標準要求很高,因此,沒理由金融監管機關自己反而不堅守誠信。尤其金融業是特許行業,每一關都需要主管機關同意,因此,有人建議協商時我方可先承諾一些東西,再以技術性來「卡」對方;我個人是很反對這種觀點,我剛才說過此次協商是本諸雙方誠意「合作」,更何況若要用技術性障礙,大陸可「卡」住我方的方法,遠較我方為多,得不償失。此外,MOU並無法律效力,MOU能落實多少要看雙方誠信,故誠信很重要。

(三)協商需知優先順序,以獲取最大利益及掌握時效。因為協商不可能全拿,在此情況下,要清楚知道業者的需求,以及對台灣金融產業發展最有利的優先順序,才知道什麼該取,哪些該捨,以便掌握時效。

(四)熟悉對方法規,並站在對方的立場想問題。瞭解大陸法規,包括其在WTO承諾、對外資規範及大陸內規,才能將業者需求分類,運用不同機會及場合爭取,以掌握時效;且不易因對方的錯誤訊息而引導自己到錯誤的方向。此外,站在對方的立場思考其面臨的壓力,可能他的問題解決了,我們的問題也就解決了。例如台灣保險業在大陸受限WTO中外資持股50%限制,現由於中方無法增資,致我方業者亦無法增資;若做單獨要求突破持股50%限制,而不放在ECFA協商,則大陸會很難對其他WTO會員國交代。我向大陸方面解釋,台灣業者為何要調高持股,因為壽險前7年擴張據點很重要,此時若不加碼投資,可能就全盤皆輸,對當地保戶也不利。而我也建議若不要等ECFA,則可考慮增加一個中資股東,透過新股東的加入,讓中方股東可以增資,台灣業者也可以跟著增資,此只是大陸內規,與WTO並不抵觸,對此,對方目前似乎還聽得進去。

(五)調整過去的心態並掌握重點。過去台灣對大陸有太多的疑慮,造成一個單純的MOU簽訂,時間拖太久。且因為對MOU與市場准入間之關連性,以及市場准入對台商進入大陸市場重要性認識不清,拖延了市場准入之協商進度,很可惜。

ECFA金融談判難度高

問:副主委在很多場合一再強調ECFA的談判,在金融業方面困難度很高?原因為何?請副主委談談?

答:我在很多場合不斷提這樣的看法,有幾個原因:兩岸在WTO承諾外資進入市場准入條件差異很大;台灣承諾的幾乎是國民待遇,亦即馬上可以做與本國銀行一樣的業務。反之,我方金融業者進入大陸卻有很多限制。此外,雙方市場規模差異大,因此,我們去幾家對他們衝擊小,反之,他們來對我們衝擊大;再加上金融機構規模以及股權結構差異大;大陸金融機構規模大,PV值高,我方參股能力有限;而且大陸金融機構股權非常集中,我們股權結構非常分散,我們參股他們20%,可能只是小股東;而他們參股我們20%,則可能成為最大股東。

因有上述這些差異,因此,協商不是只有家數的問題,而是追求雙方「實質對等」,亦即我方會希望在ECFA協商市場准入時,大陸給我們超越WTO承諾之外更多優惠,而我方則希望對陸方在WTO承諾外加上一些限制或至少有緩衝時間,以減少衝擊。在此情形下,協商當然很困難,所以我說雙方誠意很重要。

跟大陸溝通,從以前到現在,我常說在兩岸特殊關係下,雙方應以「優勢互補」合作的角度來思考雙方市場准入的開放,以相互協助提升競爭力為目標。我常跟大陸說你們市場那麼大,即使是馬上開放台灣銀行做人民幣業務對你們衝擊也不大,應可大方些;此外,你們也不希望進入台灣市場造成台灣衝擊很大吧!

台灣的優勢是經驗,我常跟大陸說,雖然歐美亦提供經驗,台灣提供的經驗是更值得參考的,因為類似文化培育的人,對一件事的反應是接近的,所以同樣政策,台灣民眾的反應對大陸可能更具參考價值。過去兩岸金融研討會舉辦了16年,幾乎台灣的金融業界菁英皆提供很多台灣的經驗與大陸分享。這幾年,大陸金融業出乎意料之外,發展得非常順利,台灣經驗應是有些許貢獻的。展望未來,台灣亦可提供服務中小企業經驗,畢竟中小企業對大陸創造就業幫助很大,但陸資銀行提供服務較少,而台灣在提供中小企業融資之經驗,亦可供其參考。

事實上,在第三次江陳會我也提出這樣訴求,大陸陳雲林會長曾回應,在市場准入方面,他們不會提出強人所難的要求,另外在一些國際場合遇到大陸金融主管機關的主席時,也有類似感受;至少在第三次江陳會前是如此,其後是否有所轉變,我不清楚。

盼金融交流創造雙贏

問:兩岸金融交流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可談談妳的心得,為何一直著墨、付出心力在這個議題上?

答:金融業占台灣GDP的10%,製造業也不過占24%左右,對於國家經濟如此重要的金融業,如果不能很好的發展,將是台灣經濟不可承受之重。在郝院長時代,曾經選拔7位教金融的教授到美國華爾街學習,作為台灣發展金融國際化的種子教師,當時在政大教書的我,也是其中一人。對照當時的觀察,我認為,大陸雖然只是台灣金融全球布局的一環,但卻是很重要的一環,因為台灣金融業在大陸的發展存在一些比較利益優勢,故而台灣是有機會藉助大陸的平台,來壯大「目前不具國際競爭力」的金融產業。另方面,我也很重視大陸本身的金融問題,因為作為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大陸過去是較缺乏處理金融問題之經驗,因此,當大陸加入WTO時,西方國家對大陸最大擔憂不是農業,而是金融。而台灣經濟發展與大陸存在正面息息相關,因此,我很關注其發展,也很希望他們發展的好,否則,對台灣亦將是一個很大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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