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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在駕駛座的鱉,幾隻爬到駕駛座地墊上,我踢了回去。想想怎麼處理這些,邊送出後車廂那些活鱉,搬給護生園區的,隨口說聲阿彌陀佛,只聽到冷笑與池中的水幫浦打氣的聲音,邊想邊開,問問順生怎麼處理。

「掃出來啊,你怎麼這麼蠢開到鱉桶倒光光。」他投入代幣到我玩的推幣機,看著上方代幣掉落,推擠,下方代幣掉落。

「你幫我嘛,我還被牠咬耶。」小小的傷口,痂還鮮紅。「這誰沒被咬過,我們玩完再去處理。」我們一籃一籃地玩,換成一捆捆的彩券。「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釣魚了嗎?」順生在中大獎時對我說。

「蛤?為什麼?」

「釣魚又不是都能釣到,就像是賭博啊。你看這個,投多少沒中,你就投更多就會中了。」他說。

我們忘了待在座位底下的鱉。

等到又要去載鱉,整車發出腐臭,懷孕之後我不覺得這樣的味道噁心,卻不想清理座位下方的鱉。「生,你可以來幫我把死掉的鱉用走嗎?這樣臭到我不能去拿貨,求你嘛。」他只發出像是鱉死前的咿呀。戴了好幾層的手套與口罩,他挖呀挖,挖出來的鱉,互相殘食,無頭或無手無腳,幾隻已成乾,「乾了能不能當中藥材。」順生說了個只有自己笑的玩笑。

將死去的鱉放入垃圾袋。

「今晚別去收鱉了,我們去釣魚吧。」他說。我們去了釣具行,買了鉤。餌料呢?他甩甩那袋死鱉。

他沒下竿,將那些鱉放在龍膽池邊的土堤,像是活的,一腳一腳地撥入,烏黑色的水池中,那烏黑色的口中。

「會死,石斑吃這個會死。」他走得輕快。「走啦,遊藝場啦,明天再去載鱉。」他說。

海釣場很安靜,水幫浦的聲音與那池龍膽搶食的聲響,那兩種聲音沒人能分辨得出來。吞下的不代表能轉換成什麼。咬得緊緊的不代表捆住或是傷了什麼,咬久煩了就會對任何聲響敏感。我乾嘔,順生以為是車內的腐臭讓我不適,在路旁拍拍我的肩膀,我甩開他的手。「妳有了喔?」他說。鱉產卵時,會找尋陰濕的沙坑,產下蘊久的卵,而我產卵的處所是他悶熱的房間。「大哥,鱉蛋酒有用喔。」他打電話給鱉場大哥說,但他沒喝,都我在喝。他會拿手電筒照我的肚子,透光的肥腹有無兩層色澤。春雨響雷,車上的兩人,他摸起我的肚子。

「打雷,鱉真的會鬆嘴喔。」我咬他的手說。

一人一台推幣機,我總算覺得這種機台無聊了。我跑去釣魚機,拋出虛擬的餌,晃動釣竿假裝魚在游,往那隻只有順生釣過(最近復活了)的魚去。身體與釣桿晃呀晃,順生走了過來,從後方不斷地頂住我的背,說這樣釣才對。我捏他,魚已跑遠。他拿了一大疊彩券說,這樣買妳夠嗎?「無聊。」我回。

我又拋了一次竿,換了虛擬的活餌。當那隻龍膽咬住時,釣竿不斷震動,順生跑過來不斷投幣、不斷地按下電擊鍵,想將魚電暈,電的聲音是雷聲,響呀響,直到魚鬆口,變成炭灰,一旁的人都笑,電太多次了。投了更多的代幣,釣起那池中所有的魚,投了更多的代幣,讓推幣變成沒東西可以推。他咬住了些什麼,就不會放吧。他將彩券能換成最沒有價值的玩偶,說要換給我孵在肚裡的小鱉。肚裡的小鱉黏著臍帶不放,何時會脫落,是少雷聲的冬天,或是這幾天的春雷,我不知道。明晚我又要一個人開車,我查了氣象預報,無風無雨不會有雷。能讓鱉鬆口的雷聲,是悶是響?我好想知道。(完)

#代幣 #處理 #聲音 #雷聲 #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