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六十五年十二月十三日(星期一)早上九點半,唐君鉑院長在院部特別召見錢積彭所長、王組長和計畫全體科技人員,宣布計畫立即停止、拆除全部設備,並對工作人員特予肯定和嘉勉。
其後,詢問大家意見,筆者比較有印象的是有兩位:一是陳勝朗的發言,表示計畫驟然中止,七年的努力頓成泡影而感到震驚!憶及在西德研習期間的艱辛,經常被德國人指指點點、說他是間諜──對照現今又遭到美國人的壓迫,更是倍感挫折和難過。
二是郭載書總工程師,郭起身噙淚說道:「新新一期完完全全是我們自行設計、自力建造的。這些年來,大家辛辛苦苦花了多少心力跟血汗,眼看著就要到成功的最後一步;卻突然被迫中止!好比是你含辛茹苦把孩子養大成人,外(國)人卻逼你親手拿刀殺死他!」郭老工程師這一番話,著實令全場為之動容!當時之情狀至今仍深深烙印在筆者腦海裡。
最後,唐院長勉勵計畫同仁要化悲憤為力量、指示錢所長「計畫人員不可散掉,也就是技術能力不但要保持;還要更精進!」
在「新新一期」驟然終止的當下,筆者身為菜鳥小兵,根本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約略從長官處聽聞到「老美干預」、「華盛頓郵報」等言語;倒也不敢多問!
時至民國一百年,適逢網路資訊爆炸時代;筆者欲撰寫相關往事紀錄遂於網路搜尋爬梳,終於有了「華盛頓郵報事件(簡稱華郵事件)」的大致輪廓。
民國六十五年八月二十九日,《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記者愛德華.舒馬克(Edward Schumacher)報導了台灣在秘密進行「核燃料再處理工作」,其標題是”Taiwan Seen Reprocessing Nuclear Fuel”。此一報導引領之輿論瞬間喧騰全美!尼克森及繼任者福特政府立即藉此機會對台灣展開一連串的打壓行動。
八月三十日(台灣時間),美駐台安克志大使即以此質疑蔣經國(時任行政院院長)並警告:「絕不可以做再處理!」九月十一日,安大使正式遞交一份「外交抗議照會(Demarche-protest)」堅持台灣需「書面答覆」,次日美國如願獲得回文:「台灣從今以後絕不涉入『再處理』之任何活動。」
十月十二日,安大使再次見蔣並提出更嚴峻的威脅;同一天(美國時間),國務院台灣事務辦公室的柏頓.李文(Bourton Levin)提報之備忘錄中:表達「北京」對台發展核武的關切。十一月十八日,國務院的備忘錄中記載:情資顯示台灣並未履行九月十二日的承諾,仍然繼續建立再處理設施。安大使即就此詰問中華民國政府,但遭到否認。
接下來,美國總統大選結果是由民主黨的吉米.卡特勝選,新、舊政府對台灣核武之處理仍然達成「繼續執行」的共識;故即使在政權移轉期間,福特政府仍在積極安排一個專家檢查小組來台灣。
民國六十六年一月十七日,李文的七人核能小組(US Nuclear Team)抵台。次日,李文小組會同美大使館人員直闖中科院;三天之內就完成了「終結台灣核武研發」的任務!
以上,就是「華郵事件」的過程全貌。當然,事件的起因絕不光光是《華盛頓郵報》八月二十九日的報導這麼簡單,只要回溯事件發生前十年間的國際情勢,就不難發現「一九七○年代初期美國急於與中共建交不惜犧牲台灣」的「政治現實」才是主因!「華郵事件」與其說是美國出手的「導火線」;不如說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更來得名符其實!
美國這次出手,台灣遭受的打擊如下:首先,新新計畫戛然中止!新新一期實驗室關閉;兩個月後、再處理程序設備如「溶解槽」及「混澄器」等在國際原子能總署IAEA監視下,由我方人員拆卸並全部封存在熱室下方的核廢水輸送管渠道內。九年後,即民國七十五年春,IAEA再來監督將封存設備取出切割破壞。
新新計畫一期既遭終結,連帶新新二期亦宣告「胎死腹中」;筆者代二期驗收的SS316與SS316L進口鋼材也只能封存在庫房之內。另外,鈽實驗室僅存的「鈽氧化物」約八百六十公克也在六十七年五月被美國強行帶走!
其次,台灣研究用反應器TRR,這來自加拿大的重水式反應器在美國的心目中,早就被認為是台灣「再處理」的禍源,亟欲「除之而後快」!當下即勒令停止運轉,用過燃料就地暫貯監管,待命轉運離台。另外,逼迫TRR轉型,改成與清大一樣的輕水式反應器、燃料更可嚴密控管,以斷絕台灣「再處理」的念頭。(四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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