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她去萬里

帶她去萬里

車疾行過風中的海岸

她總是忘了穿夠衣服

想是因為

一個旱地的北人

想讓溼度恢復她對漁港的記憶

在她的身世中藏著

一連串微弱的呼喚

就是來自於未曾謀面的

一名漁村的童男

你們在小鎮尋找

回到童年的祕徑

但鎮民無人在家

除了幼時友人

海上走私的消息

似乎口耳相傳

於媽姐廟前

但她早已聽到了你

在賣藥者的小卡車上

童稚的歌聲

來自陌生人的口中

從內蒙一直到藏地

你帶她探看早已加蓋的

童年垂釣的小溪

你仔細傾聽魚聲

似乎它早已潛入

人生的伏流中

卻不意從她童年的後院

又浮出地表

並潺潺呼喚

原來這就是自南徂北的距離

一條鑿穿了時間礦岩的

涓涓細流

來到童年的河之彼岸

荒煙蔓草中沉默的墓園

昔時與玩伴們

曾焚燒大片菅芒圍籬

試圖驅離

徘徊於墓園的幽靈

天空曾剎時為你打開

一道又一道的門

那時你已經聽見她

在門的那一頭

因為有北管

在風中若有似無

那時你常常夢見巨艦

在村前的漁港停泊

你在颱風的夜裡

一次又一次乘船逃家

整個童年你都在海上漂流

試圖尋找擱淺的人魚

從一個港口到另一個港口

你始終聽到一種異域的語言

嚶嚶的絮語著

在眾多擁擠的漁船之外

在暴風雨停止後

月亮自海上升起的地方

你們正要跨過港邊

漁船與漁船間的縫隙

走向另一個海的祕境

她突然驚呼

「風車會不會消失了？」

原來她童年時曾被允諾

一趟虛幻的北海之旅

在海港最遠的海岬之梢

矗立著摩天旋轉的

宇宙之眼

「只要妳相信

風車便會從霧中顯現

並飛出迴圈之外

迎風於萬里的海上」

註：萬里區屬新北市，位於基隆與金山之間，昔以野柳知名，今以萬里蟹引饞，但此二處皆鎮外景點，小鎮本身實極素樸。猶記幼時門牌號碼為「台北縣萬里鄉萬里村瑪鋉路166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