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要

1.筆者認為,「換馬」拜登只是部分民主黨和社會面精英,在現在的困難局勢之下產生的一種集體迷思和應激反應。「換馬」一事在程序、法律和政治的三層問題,導致拜登幾乎不可能被其他民主黨人替代。

2. 從程序和法律上講,美國總統初選階段早已結束,此時更換候選人無疑將打亂原有的競選節奏和策略。民主黨內部亟需面對複雜的程序和法律問題,比如黨章的限制、選票登記問題等。如何在不引起黨內分裂的前提下完成這一重大決策,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3. 從政治上講,拜登作為候選人是民主黨初選選民的意志體現。並且就目前來看,替代拜登的潛在人選,未必是更好的候選人。黨內呼聲最高的加州州長紐森和密歇根州長惠特默還未在全國舞台經受檢驗,最具「合法性」的副總統賀錦麗在形象和競選能力上不足,難以成為替代拜登的存在。

美國總統拜登在2024年第一次總統大選辯論表現不佳,完敗給前總統川普後,一時之間民主黨內外和社會媒體界出現了大量對其年齡和繼續參選能力的質疑。

雖然包括前總統歐巴馬,柯林頓,以及前議長裴洛西,國會民主黨領導人舒默和傑佛理斯等民主黨的政治精英和高層元老在公開仍力挺拜登,但社會面和黨內私下呼籲拜登及時退位讓賢,在八月的民主黨黨代會召開之前允許民主黨推舉出另一位總統候選人的呼聲此起彼伏。

但是,想要換馬拜登,卻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總統初選早已結束,黨代會只有一個多月時間就要召開的當下節點,想要完成更換總統候選人這樣的高空作業不僅程序和法律方面面臨各種各樣的問題,單是政治層面就有很多根本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

即便是拜登願意高風亮節,主動退出,民主黨也能順利的解決程序法律問題,民主黨內精英普遍看好的幾位潛在替代拜登的人選如密歇根州長惠特默(Gretchen Whitmer)和加州州長紐森(Gavin Newsom)依然很難成為民主黨的新總統候選人。

因為,唯一可能走完完整程序,也不會導致黨內發生進一步分裂的替代人選是拜登的副總統賀錦麗,但賀錦麗的民調表現和她2020年初選中展現出來的糟糕競選能力再加上她作為黑人女性的特殊身份,導致她的預期選情普遍認為還不如拜登。

綜合各方因素來看,換馬拜登僅僅只是部分民主黨和社會面精英在當下困難局勢之下產生的一種集體迷思和應激反應。 換馬一事在程序,法律和政治層面的三重問題,必然導致拜登,除非他本人主動放棄或被逼宮勸退,幾乎不可能被其他民主黨人替代。

而單從辯論後的選情和民調形勢來看,拜登和川普之間的二次較量,結果仍然充滿懸念,遠沒有達到蓋棺定論的階段。

●程序和法律問題:拜登臨時退選只會讓選情雪上加霜

民主黨想要主動換掉拜登,另擇總統候選人,首先要解決的是程序方面的問題。拜登具體在什麼時間段選擇退出,也會引發不同的相關問題。

自1968年初選制度改革以來,選擇總統候選人的權力被下放到基層選民手中。黨代會中投票決定提名結果的黨代表不再是由各州和全國的政黨精英和高層來通過暗箱操作產生,而是通過各州初選投票這種相對公開民主的方式來選舉產生。相應的,民主黨的黨章規定,通過初選結果分配的黨代表,必須要在黨代會決定總統提名的第一輪投票中投給選民決定的候選人。

因此,鑒於民主黨初選已經結束,現任總統拜登贏得了全部50個州,獲得了近乎全部的2000多名黨代表的控制權,這些代表除非拜登自己主動退出,讓他們有權利自由選擇新的總統候選人,否則必須在黨代會上支持拜登。

也就是說,只要拜登不退,民主黨黨內的其他人並沒有太多的辦法去逼迫自己政黨的領袖讓出總統候選人的位置。

當然,民主黨如果出現集體倒戈,重要國會領導人和黨內元老「逼宮」的情況,拜登或許到時候也只能選擇退出來保全顏面。但就現在的形勢而言,是否繼續參選,仍取決於拜登個人的態度和決心。

即便是拜登退出,允許黨代表們自行選擇新人,讓在芝加哥召開的2024年民主黨黨代會成為自1968年以來的第一個可以自由選擇總統候選人的「開放式黨代會」(Open Convention)。

民主黨同樣還有一些法律上的問題需要克服解決。最為緊迫的問題莫過於阿拉巴馬州和俄亥俄州的選票截止日期一事。

此前因為民主黨黨代會實際上晚於這兩個州的選票登記截止日期,民主黨本就有計劃在7月中旬提前舉行一個線上會議,提前在程序上敲定拜登的總統候選人身份,以避免在這兩個州被排除在選票之外。

倘若拜登不再是民主黨的假定候選人,那相關的計劃安排就會被全方面打亂。俄亥俄州和阿拉巴馬的選票登記問題,可能就需要訴訟和遊說州議會修改相關法律等不確定性較強的方法來解決。

如果拜登退選發生在黨代會之後更晚時刻,選票登記問題影響的將遠遠不只是阿拉巴馬和俄亥俄這兩個州。 全美50個州大部分都在9月初之前便已截止選票登記環節,部分州提前投票九月份就已經開始。

拖到提前投票開始出現候選人退出的極端情況,可能就要涉及更多州法相關的訴訟和政治角力。更何況部分州甚至在還有候選人已經去世的情況下拒絕更換選票上列舉的候選人,最終寧肯讓 「死人當選」 也不允許換人的極端局面出現。

所以換馬和臨時退選所帶來的法律風險和不確定性,很大程度上只會讓本就選情不妙的民主黨雪上加霜,不進反退,陷入更大的混亂之中。

●政治層面:拜登是初選選民意志體現 其他備選未必更好

在政治層面,替換拜登所面臨的挑戰和困難就更大了。

第一,不管民主黨初選是否因為是現任總統競選連任而僅僅是走過場的形式選舉,但畢竟拜登作為民主黨候選人是民主黨初選選民的意志體現。 完全忽視民主黨選民的民意,轉而通過黨內精英在黨代會上勾兌交易,通過暗箱操作,高層指定的方式推舉出一位新的替代候選人來,從宣傳和實際操作角度來看只會是一個極難順利完成的反民主行為。

要知道,當年民主黨主動改革初選制度,放棄精英決定總統提名,就是因為1968年(同樣也在芝加哥舉辦的)民主黨黨代會期間因總統林登•詹森退選後和黨內高層一起「欽定」了副總統漢弗萊作為民主黨的新任總統候選人,引起了黨內左翼反戰勢力的強烈不滿大鬧會場,進而爆發場外流血騷亂事件,讓民主黨陷入了空前的分裂狀態,政治形象跌入低谷,最終輸給了在11月輸給了共和黨的尼克松。

讓權於民儘管在許多時候選出了並不合適的極端總統候選人,但起碼最終拿到總統提名的人不再面臨天然的合法性危機。如果在五十年後的今天再公然開歷史倒車,只會讓本就只是較為鬆散的多個選民群體組成聯盟的民主黨進一步陷入分裂,同時還要被蓋上黑箱政治,反民主這樣選民極其反感的標籤。顯然,這對民主黨本屆選舉乃至未來數年上上下下的選情所會造成的傷害,遠大於短期內一場總統大選的輸贏。

其次,替代拜登的潛在人選,未必就是比拜登更好的選擇。 當下許多呼籲拜登退位讓賢的聲音,之所以說他們是一種應激反應和集體迷思,一個重要的原因在於他們只提出了換人的思路,卻沒有提供應該換誰這個同樣重要的答案。

主流媒體和部分民主黨黨內精英普遍看好,認為能夠替代拜登出戰並最終擊敗的川普的人選,主要是密歇根州長惠特默和加州州長紐森兩人。 這兩位相對年富力強,政治經驗豐富,政策立場人設都比較符合當下民主黨主流的黨內明星,理論上肯定是比執政三年半包袱多多,年齡又是巨大問題的拜登要更強,更有機會擊敗川普。

但是,民調和其他綜合性因素證明,這些黨內精英推崇的「白騎士」式的救世主替代人選,未必會比拜登的表現更好。一方面,民調顯示,其他非拜登的民主黨人和川普展開對決時,表現最多和拜登持平,甚至比拜登表現還要差。

當然,造成的這一現象的原因可能部分是由其他替代者相對知名度不如拜登,但同樣民調也能說明其他民主黨候選人或許不像拜登一樣面臨年齡問題,卻逃不開其他困擾拜登和所有民主黨人的經濟通脹,移民邊境,和國際動盪局勢等不利議題。

與此同時,拜登本人雖然支持率始終低迷,黨內也面臨著年輕人和少數裔選民流失等較難克服的結構性挑戰,然而拜登卻在一些其他民主黨人不太能有效爭取的關鍵選民群體——如老年人和城郊富裕選民中維持了其他候選人所不能及的高水平表現。

換言之,替代拜登很可能無法有效的解決驅動民主黨換馬的最核心訴求——贏下總統大選,阻止川普。更何況,選擇惠特默和紐森等在全國舞台上還未能接受真正考驗,僅是紙上光鮮的新星作為替代者,本身就具有巨大的風險。有比爾•克林頓那種一飛沖天的成功案例,也有的是羅恩•德桑蒂斯,馬克•盧比奧等狠狠的丟人現眼、從此幾乎一蹶不振的大量反例。

此外,選擇惠特默和紐森這種局外人來挑大樑,還有副總統賀錦麗這道「鴻溝」需要跨越。 儘管副總統賀錦麗在過去三年半期間少有高光時刻,政治能力和具體表現往往不盡人意,但她畢竟是歷史上首位女性黑人副總統。

這個極其特殊的身份和政治標籤,讓她的去留在少數裔,特別是民主黨最重要的選民群組——黑人非裔選民群體中變成了一個非常敏感的事情。黑人選民或許能夠接受他們鼎力支持,20年力主扶持上台的總統拜登被黨內逼退,但絕不可能再繼續容忍民主黨精英跳過現成的拜登副手,同時又是黑人女性的賀錦麗。

也就是說,選擇任何非賀錦麗外的民主黨人替代拜登,只會進一步開罪民主黨黨內的關鍵鐵盤選民,顯然無益於民主黨在選戰中的黨內團結和阻擊川普的大業。

還有一點,根據美國選舉法的相關條款規定,拜登此前和民主黨全國委員會一起籌集,現在手頭上還攢著的2億多競選資金,在拜登退出的情況下,只有一直是他競選搭檔的賀錦麗能夠合法繼承,僅有小部分的資金能通過轉讓給民主黨全國委員會來再度分配。

雖然金錢在當下政治高度極化的美國政治,特別是兩黨候選人都家喻戶曉的總統大選中作用十分有限,但放棄現在拜登手頭已經攢下來的巨款,轉而從零開始重新另起爐灶,在川普和共和黨籌款不受影響的情況下,顯然是一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拱手把民主黨僅剩幾個優勢之一的競選資金更加充裕也主動放棄的愚蠢行為。

所以,除了拜登之外,能夠順利走往黨內程序,不引發民主黨大分裂的候選人只能是他的副總統賀錦麗。 但賀錦麗的問題在於,她個人的政治形象和競選能力,在過去的數年時間中都多次證明她很難擔得起總統候選人的千斤重擔。

在民調中賀錦麗的支持率常年比拜登還低,其黑人女性,來自加州西海岸自由派的身份又極容易被共和黨和川普妖魔化。 再加上她是拜登的副總統,逃不開同樣困擾拜登的通脹移民等一系列不利議題,僅僅是比拜登少一個年齡方面的顧慮,卻不一定能在關鍵的溫和派選民中獲得和拜登同等的支持率,都讓民主黨上下一致懷疑換賀錦麗能否給民主黨整體選情帶來提振。

●危機之下,民主黨將何去何從?

或許,如果八旬老人拜登在兩年前中期選舉後就急流勇退宣佈不再謀求連任,民主黨還能避免當下這個進退兩難的困局。但民主黨在中期選舉中的超預期表現,基本上宣告了拜登作為現任總統,只要他想繼續參選,便沒有人能夠阻止他。

單純從民主黨的角度來看,拜登的行為可能是為一己之利而毀了整個政黨和國家。但從拜登的角度來看,作為現任總統的他,放棄連任無疑是自毀長城,讓自己提前成為跛腳鴨,而且逃避歷史責任的一種行為 。 更何況,對拜登而言,他是民主黨唯一有過擊敗川普經驗的候選人,四年後川普來勢洶洶試圖傳統重來時他不去挑起阻擊川普二進宮的大梁,又有誰能夠擔得起重擔呢?

拜登的年齡固然是一個民主黨必然要面對的負面因素,這一點在拜登糟糕的辯論之後變得更加無法迴避。但程序,法律,和政治的現實,決定了在這個節骨眼上,拜登是無法被其他黨內更好的候選人所替換的,更何況所謂更好的候選人是否存在還是另一回事。

對於民主黨和整個美國來說,除非意外情況發生,拜登仍會是民主黨唯一的總統候選人。 早日認清這個現實,有利於外界對2024年大選樹立正確的認知。

辯論之後,川普毫無疑問是在大選選情暫時佔優的一方,但拜登和川普兩人始終未能甩開的民調差距,以及21世紀以來美國選舉普遍極其焦灼, 最終選舉結果由少數十幾萬選民所決定的歷史慣性都決定了這場大選,仍還有許多懸念有待揭曉。(作者為《鳳凰大參考》特約旅美觀察學者)

(本文來源:鳳凰網《鳳凰大參考》,授權中時新聞網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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