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活在一個看熱鬧的世界裡，對於許多和社會政治整體發展有密切且重大影響的問題，看著政客們唇槍舌劍，熱鬧非凡，但其實我們是冷漠且疏離的，彷彿那是另一個次元裡的無關緊要，而即便你感覺你參與了，其實也只不過是不同政治立場的制約反應。無關對錯，更談不上思考，就是一方贊成的，必然是另一方要反對的，譬如憲法法庭針對國會改革所召開言詞辯論庭所爭執的問題一樣。
讓我們對政治如此冷漠，其實也就是這20餘年來，活生生地被這些毫無原則底線的政客們給逼出來的結果。無論藍綠誰當總統，都不願意到國會接受詢答，但也不管藍綠，沒選上的那個政黨就一定會抓著這個問題大喊違憲。當少數政府出現的時候，國會多數黨就想起來要用調查權制衡行政，但當情勢互換的時候，就卯起來罵立院調查權是違憲。喚醒一下大家的記憶，還記得民進黨政府發明「抵抗權」這個荒謬的名詞嘛﹗這個不知所謂的政治發明，讓行政機關可以「抵抗」立法機關的監督，而且還振振有詞。其實這裡頭所提到的問題，都是一樣的，而政客們的支持或反對，只和當時的政治勢力分布有關係，卻和他們口中的民主憲政，毫無關聯。如果您不信，您還可以再去搜尋一下「廢除監察院/考試院」，看看這些年來藍綠政黨在這個問題上面的立場反覆，選贏的那個政黨永遠都能夠編出鬼話來告訴您為何不能廢除監察院或考試院，但當那個政黨是在野黨的時候，可絕對是另一副嘴臉。
誰都不願意讓自己掌握的權力被制約，也誰都想要制約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權力，但這種醜惡的政治慾望應該可以限制，只要我們有共識願意依循規矩來做事。所謂「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社會上總應該要有大家共同能夠接受的解決方案或原則，讓我們有所依循，只要我們這個社會還存在「被普遍信賴的規矩」，不完美但可以接受的民主政治就還有希望。
一般來說，我們會寄希望於獨立的司法體系，期待司法體系是這個可以被普遍信賴的規矩。不過司法是怎樣獨立的？靠得是法官終身職的制度設計。如果我可以一輩子都當法官，不受政治外力脅迫，我這個法官才能夠心無旁鶩地憑良心去審判。因為只有在被任命的那一刻，我才可能需要迎合特定人一下下，但在那之後，直到我死亡或者自願退休之前，沒有人能夠用能否續任來威脅我，就算是當初任命我的那個人也不行。當解釋憲法的大法官變成定期性職位，還限制不得連任，最糟糕的情況就發生了。譬如南韓和拉丁美洲許多國家的總統限制只能一任，也偏偏就這些國家的總統任滿後幾乎都沒好名聲，都在任期內利益交換，以保障任期結束後的生活。
人生在世，誰不留後路啊？年紀大一點，8年任期結束後就快入土的，為子孫謀利；年紀輕一點的，8年任期結束後，搞不好還能換個職位的，為自己的後路謀劃。這樣的政治氛圍下，就算包青天重生，再怎樣公正無私，您也還是會懷疑他的公正性的。因此當懷疑的種子種下，規矩就不再是規矩，所有台灣的政治問題，到最後都只能回歸叢林法則，遵循社會達爾文主義，選贏的那個人就是正義。所以，憲法法庭的言詞辯論或是最終判決，無論違憲不違憲，都只是一瞬間的事，等到新的總統和國會選出後，我們就會有新的正義。只要你沒有期待，你就不會受傷害，而學著接受選贏最大的事實，學著不要思考對錯，生活就會容易一點。
（作者為淡江大學國際事務學院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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