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而美法案蚕食美霸权

上月美国眾议院以微弱优势通过「大而美法案」，这是川普政府力推的综合预算法案，目前正待参议院表决。然而，正如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及多位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的呼吁，法案一旦付诸实施，将大幅增加美国财政赤字，加剧贫富不均。长远来看，更可能成为推倒美国霸权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而美法案」的核心内容在于永久化川普第一任期的减税政策，例如将企业所得税税率从35％降至21％，个人所得税最高税率从39.6％降至37％，并对企业优惠加码，包括允许企业一次性抵扣建厂与设备成本等。法案增加国防与边境支出，扩大军费预算，边境墙建设与安全防护设施投入增加，利好军工、基建及私营监狱企业。

然而，法案在提出向富人倾斜的税收减免的同时，却对社会福利大幅削减。例如，将低收入的医疗补助保险新增「工作要求」，规定无供养者的健全成年人需每月工作或服务80小时方可获保。此措施将使860万人失去医保。法案还收紧领取「食品券」资格，1100万人将面临粮食援助削减。此外，法案也取消「学生贷款」还款宽限政策。

法案令不少人譁然。减富税、削福利、加关税三重政策迭加，形成劫贫济富的「反向罗宾汉」效应，无疑是撕裂社会的制度性掠夺。「大而美法案」以提振经济为名，实则为富人减税提供财源，不惜削减穷人福利与绿色能源转型资金。其设计的本质是「制度化」的财富向上转移，将社会裂痕转化为政治红利。若最终通过实施，美国贫富差距的恶化速度将进入歷史性轨道，社会对立激化，在底层生存危机下，经济与社会稳定的成本将由全民承担。

法案还未正式通过实施，本月初因移民局的执法绩效指标，在洛杉矶、纽约、芝加哥等城市已引发大规模骚动。很显然，针对非法移民执法所引发的暴动不会是最后的骚乱，真正的祸端在于底层人民生计雪上加霜之日。对冲基金桥水创办人达里欧近日评论，判断美国已处于内部大混乱，有机会因偶发事件触发下一阶段的「内战」甚或「革命」。

中国歷史上朝代即将覆灭之时，可看到很多民不聊生、官逼民反的悲剧，1789年法国大革命也是类似的剧本。1776年美国《独立宣言》宣布脱离英国殖民统治，法国协助殖民地的散兵游勇与「日不落帝国」对抗，可见当时法兰西王国的国力之盛。然而外强中乾的国内经济，短短10多年后竟促成了人民揭竿起义，将国王与王后送上了断头台。其中，重要的导火线之一正是劫贫济富的税制，免除了贵族与教士的税务负担。

美国在二战后形成的全球霸权，以「美国梦」广招各地菁英移民，其中的一个特徵就是「下一代过得比上一代好」。如今美国发展停滞，大多数人不再相信自己的生活能胜过父母、甚至祖父母。跨代贫穷一如歷史上世袭的佃农，一旦出现天灾人祸，民心思变的可能性就大为增加。「大而美法案」会不会成了极端歷史变革的导火线呢？（作者为香港中文大学金融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