讴歌时尚、冷落主角的巴黎奥运开幕式

张登及

藉助现代通传科技赢得全球目光、在大雨中缤纷结束的巴黎奥运开幕式,获得了毁誉参半的评价。

在例行但重要的程序中发生严重失误,诸如司仪误称韩国队为北韩队,升上的奥会五环旗竟头脚倒置,可以说是打脸作为主人的国家代表队与奥会。所幸韩国不是体育与政治强权,抗议似乎是一国之事;奥会旗一如奥会,在媒体分眾与传统体育没落的大势下,被怠慢或也无伤大雅。如果是世足决赛参赛国国旗被倒挂,足总与球迷绝不会善罢干休。有些好事网友说,这些失误也是开幕导演创意奔放的一部份,其低级幽默,已被组委会道歉所否定。

所幸巴黎奥运组委会善用地利、人和,开幕导演别出心裁,淋漓尽致运用高科技,将花都丰富的歷史、宏伟的殿宇、华丽的时尚与前卫的创意融为一体,使得全球各种萤幕与装置前的用户,不用飞到物价飞腾的花都,就能瞬间饱览穿插法国歷史重大时刻的巴黎几乎所有水、陆景点,更能一次聆听《悲惨世界》、《歌剧魅影》、《卡门》等音乐艺术杰作。各表演单元虽不在同一场地、建物,在转播上却是行云流水、天衣无缝地起承转合。就把通传技术与文艺表演巧妙结合呈现的方面,这届开幕式可谓嘆为观止,说是史上第一,应当之无愧。

不过萤幕前华丽有余的开幕秀,部分桥段「大尺度」的创意,确实会让观眾很受衝击。笔者甫从佛罗伦斯、米兰、梵谛冈、罗马等地游览返国,虽非基督徒,却也深受文艺復兴时期艺术巨匠们将上帝的慈爱、天国的讯息,与希腊、罗马厚重的歷史与人文精神,用创意转化为「当代(当时)」创作所感动。虽然大师如拉斐尔会创意取材,把身旁熟人入画到雅典先贤,却丝毫不会使当时乃至数百年后的观眾被冒犯。但此次巴黎奥运开幕的部分节目,却使许多法国友盟政要不顾友好关系,直率批评;西方主要大国主流媒体也刊出批判文章,认为确有冒犯宗教之嫌。

开幕式鬼才导演若利(Thomas Jolly)澄清称,争议段落不是受到宗教绘画的启发,而是「展示希腊异教多神派对、呼应法国大革命的自由、平等、博爱精神」。巴黎奥运组委会也强调,相关节目意在彰显本次赛事取得前所未有性别平等的成就,提倡团结和包容。「从来没有『故意』不尊重任何宗教之意图。」「若有人觉得被冒犯,我们深感抱歉。」平心而论,我们无须质疑若利与奥组委澄清或道歉的诚意。不过有义媒即指出,这种态度是「只有巴黎、没有奥运」。而导演与奥组委的辩解似是说「言者动机崇高,何来无冒犯之心?听者格局落伍,受辱自寻烦恼。」这样的回应自然不能使质疑者释怀,反而是提油救火,在后全球化的时代,助燃「文化战争」。

奥运会已是动盪世界中,极少数能令全球各国不同文明的杰出体育代表,以君子之争体现「更高、更快、更强、更团结」世界一家的价值。所有其他创意,无论是国族成就、在地风采、新锐观念,都应在珍惜与尊重奥运和各国运动员的前提下来呈现。且不说为彰显一些先进理念,招致各国选手对选手村设施草率、干扰多年备战力求完美成绩的抱怨;开幕导演以大巴黎宫、馆、船、河为现场,运动员却依照大小国规格挤在大小船只上,无法听到地主国观眾亲赌各国名将给予热情的欢呼。运动员不分国别,当天正是世界的诸神,是主角。主角在雨中被冷落,令人万分伤感。

再就是影片回顾歷届赛事,却完全删除1980年莫斯科奥运。不知奥组委是以今日普京政府,否定1980年全体参与者的努力,还是自信今日之价值,可即兴剪裁查里曼大帝到戴高乐将军的一切歷史?若是后者,无怪乎法国观眾批评美英合拍、肤浅单薄的大制作电影《拿破崙》时,英籍导演回称「法国人连自己也不爱。」那么,轻松一点又何妨?

所幸殿堂级歌手席琳抱病献唱,及时提醒世人,奥运还有追求完美、坚忍顽强的精神。这令人想到她在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的演出,运动员不分国别、一同欢呼。复刻这样场景的机会,巴黎奥运错过了,非常可惜。(作者为国立台湾大学政治学系教授,台大人文社会高等研究院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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