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旧东西很多,且大都保存完好。女儿的乳牙、口水巾,热恋时情人传真来的思念信、生日时收到的一双胶鞋,小时候家里用的汤碗、娘给我缝的内裤,十七年前去外地录音时在路边工地捡的一块石头,高中联考二度名落孙山的成绩单。当然,还有几十年来部分歌词的原稿。然后,就是这支笔了。
我一直是个学习很差的孩子,十几年的学生生涯于我是一个不断被告知不会有出息的过程。可想而知,当时我在试卷上写出来的东西经常不符合标准答案,是错的,因此常被老师体罚。所以,当手上握着一支笔的时候,我想的常是,我将要面对挫败和指责了。
出于这样的原因,我对执笔书写这件事从来就是胆怯、不自信的。所以我放弃笔,拿起琴。而生命之吊诡在于我选择了怀抱琴,琴又指使我拾起了笔。幸好这一回合我略占上风。
现在回想起来,写歌创作对当时二十岁出头、想尽办法避免回家送瓦斯的我来说,其实更像在举行一种仪式。在极大强度的体力劳动之后,一把琴与一支笔让我不再是瓦斯行的工人。琴与笔是我在创作的这个仪式中启动另一个灵魂,经营另一个身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法器。
(月亮狗/摘自上海译文出版社《珍物:中国文艺百人物语》一书)
本文作者:李宗盛
(本文摘自《读者杂志01月号》) cx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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