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顯光建立起新聞網絡,功勞不小。(本報資料照片)
▲董顯光建立起新聞網絡,功勞不小。(本報資料照片)

天下的道理都差不多,凡是大城市裡的官家力量必定和黑社會連結,而農村裡的保安力量一定要靠地方角頭。

陳誠有政治腦筋,所以他被調回中央當軍政部長,先父和李宗仁的部隊發生衝突,被押到重慶時,陳誠對他說:「許主委,你寫封信,我送到你家裡去,舖蓋、睡覺的事我幫你辦,一日三餐幫你送到,但是要住幾天。」所以先父就在行政院住了一段時間。

陳誠在東北搞得不好,蔣介石說他犯了錯,要他到台灣養病,他也確實認真經營台灣,透過「半山」和一些有名望的人,跟本地士紳聯繫起來,他親自下台南拜訪韓石泉老醫生,與連震東交好,慢慢培養出一批地方上的領袖。不過,很多縣市首長還是陳儀從福建帶來的人,因為語言相通嘛!

陳誠拉攏學者

後來陳誠又開始拉攏學者,在此之前他已經用學者做許多事情,因為他在台灣搞農業建設、搞土地改革,必須靠農復會,所以他跟農復會的關係不錯,譬如蔣夢麟就跟他有來往。他在台灣不單只是搞土地分配,而是將生產力與生產關係結合在一起,成功推行了土地改革。農復會在大陸上沒有四健會這套東西,到了台灣才發展出來的,結果相當管用。由於美國人只相信自己訓練的人,所以晏陽初就離開了,沈宗瀚、蔣夢麟等人變成陳誠的主要助手,接著他又透過蔣夢麟的關係拉到別的學者。

在黨部方面,蔣介石來台後重整黨務,成立改造委員會,張其昀(曉峰)是一位重要人物。但是他不能丟開大陸上的知識分子,尤其是曾經入過黨的,譬如崔書琴等。陳誠絕對不惹兵,他抓的是地方力量,以經濟為主,連政治關係都不太抓。搞經濟必須有經濟人才。這批人後來變成經建會的主要力量。所以蔣經國上臺時,第一步就是到經建會抓經濟。

重整黨務丟不開陳誠在三青團的人馬,於是蔣介石拿黨、團混合編制,進行改造。但混合編制始終打不進地方,最後還是靠選舉才打進鄉村,所以不久之後就辦了鄉鎮市長與議會選舉,不然的話,黨部下不了鄉。

這套動員手法張曉峰想不出來,但蔣經國老早就看出這一點,所以他深耕密植,做得很好。不過,後來他又另外組織救國團,老實講,救國團是空的,只是玩學生,玩不到哪兒去。

當年的警務處長陶一珊是南京派過來的,他用的是上海警察與青紅幫結合的技巧,警察、黑道要是勢不兩立,警察頭子就沒有玩弄的空間,如果兩相結合,警察頭子便可左右逢源。有一段時間陳辭修和蔣經國都得看陶一珊的臉色,最紅的時候,他不但選上中央委員,還衝到第一高票。但是這一衝上去,卻犯了蔣家的大忌,結果就被打下來了。

派系縱橫捭闔

天下的道理都差不多,凡是大城市裡的官家力量必定和黑社會連結,而農村裡的保安力量一定要靠地方角頭,你給角頭面子,給黑道賺錢的機會,但不要讓他們賺過頭,讓他們知道:「賺過頭就要抓你,我左眼看的時候,你可以拿點錢,右眼看的時候,你就不要拿錢。」陶一珊用的就是當年上海工部局這套辦法,但是本省掛究竟跟上海掛不一樣,所以他不能玩得很徹底,不能像宣鐵吾在上海玩得絲絲入扣,還是有相當成分得靠警察局放出去的眼線。

因為魚離不開水,一離開水就完蛋了,所以上海幫跟上海掛不肯來台灣,陶一珊還得從頭做起。毛森原本也以為可以在別的地方玩這一套,但那批人離不開自己的老地盤,所以他組織的東南救國軍也玩不起來。魚不能離開水嘛,玩魚的人也不能離開水,離水就完蛋了!

所以,那時候這幾股力量在台灣縱橫捭闔,共同的目的是生存下去,後來生存的路愈走愈理性,變成了發展經濟。

重建輿論也很辛苦,這當中魏景蒙的功勞很大,他跟著董顯光建立起一個新聞社的網絡,把本來已經垮掉的世界消息網再拉回來。中央社、《中央日報》的馬星野等老報人,大都是中宣部(中央宣傳部)出身,大陸淪陷後,中央社在世界各處的人馬都跑光了。香港的組織更是一敗塗地,後來才靠難民站起來。所以蔣家在輿論方面實在不行,只能靠壓制異己,壟斷媒體。

蔣經國接班步驟

陶希聖在台灣輿論界向來沒有力量,他是府中智囊。秦孝儀只是文章代筆,未必是諮詢軍國大事的對象,蔣家原本有意讓陶希聖接下陳布雷的工作,做一個真正的府中智囊,可惜他一直沒有接下來;陳布雷在筆桿子外畢竟還掌握過「中統」的勢力,有深厚的政治人脈和後盾,別人很難效法。所以陶老先生在府中始終只是沒有政治實力的白衣秀士。在報社裡實際管事的還是中央政校的一批幹部,陶希聖跟中央政校不搭邊的。蔣家在大陸上辦的幾個訓練班,主要靠的是自家的幹部,陶希聖從來沒有自己的人馬。

蔣經國起來之後又是另一波人馬,大都是政工幹校出來的。軍統、中統後來統一在蔣經國的領導之下,第一步是以太子的身分取得軍統、中統的領導權,第二步是對經濟建設的發言權,這中間他掌握了軍方組織和總政戰部,把情治、軍隊和經濟抓到手之後,才能接下領導權。

蔣經國對一些大老們很下功夫,但也有人不吃這一套,像李濟之就不理他。他對沈剛伯先生也很下功夫,因為沈先生在重慶行政人員訓練班做過講員,李煥他們都認沈先生是老師。蔣經國對沈先生也很禮貌,每回拜年拜節,他的座車總是開到巷口,再步行上門,以示尊敬。他去拜見李濟老時,李濟老總以不在家為由加以迴避。王雪公則是根本不肯見他,所以老是派我出面跟蔣經國交涉。

李濟老以清流自居,不願跟蔣經國來往,但是他看得起陳雪屏,跟葉公超的感情也很好。我是在李濟老家裡認識葉先生的,我結婚的時候,他畫了一幅畫送我,至今還掛在匹茲堡家裡的書房。

葉公超非常有才氣,憑良心說,謹小慎微是沒有的,但大而化之,是個性情中人,跟他來往真是舒服。我很幸運能結識一時俊傑,都是互相無所求的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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