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精选》癌症是动物多细胞性的一项灾害

不论何种形式的癌症都毫不留情地提醒我们：长寿是一种不稳定的成就，必须抵御快速的细胞分裂这股不受束缚的力量才能达成。动物的多细胞性带来了较长的生命，但罹患癌症的风险，就是牠们必须付出的代价。细胞为什么会变成流氓细胞呢？问题主要来自控制基因功能的DNA基因编码发生自发性改变，称为「体细胞突变」。每进行一次细胞分裂，DNA就会被复制，所以每一个新细胞都会有原细胞复制的编码。这种复制很少会出错，但不代表没有。就算是很少见的事件，在机会够多的时候，都可能变成不得不发生的事。只要一个礼拜的时间，你肠子表面的所有细胞都会因为细胞分裂而被取代― 而且是两次。一次的体细胞突变不足以让一个细胞在细胞分裂时失控，但是已经足以磨损煞车线，让后代的细胞走上通往癌症终点的那条路。到了六十岁的时候，在你肠子里提供替代细胞的干细胞当中，有一些可能已经分裂过三千次了。这个数字再乘上肠子里数千万的干细胞，结果会相当庞大；如果还不能以某种方法控制突变，那么有些人在六十岁的时候，身体里已经累积了数百种的突变。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怎么会有人能活过六十岁呢？

癌症是动物多细胞性的一项灾害，但是癌症并不能决定不同物种的寿命长短，而这是另一个谜团。若比较不同动物因癌症而导致的死亡率，你会发现这个数字其实并不如想像中的有很大差异。举例来说，大约有百分之二十的狗死于癌症，而白鲸则是百分之十八。根据目前的观察结果，美国死于癌症的人，约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二十五。这种物种间的微小差异非常重要，因为癌症发生的比例，似乎和物种的寿命长短没有关系― 从寿命约十年的狗，到寿命约四十年的白鲸，到约八十年的人类都一样；和物种的体型大小也无关（白鲸的体重最重可达到一吨半）。但是癌症发生率应该会随着体型与寿命而增加才对，因为这两项条件都会使动物体细胞突变的风险变大，促使细胞分裂失控。动物的体型愈大，风险愈高，因为牠们比小型动物的细胞更多；寿命愈长，风险也愈高，因为牠们需要更多次的细胞分裂来取代旧细胞。因此，年龄与体型应该会让至少一个细胞癌化的风险变大，而这可能会导致致命的后果。

让我们试着用简单的算式来检视这个论点。根据美国癌症协会的纪录，九十岁的人类罹患结直肠癌的机率是百分之五．三，小鼠的细胞数量大约比人类少一千倍，这代表就算牠活到九十岁（这至少是牠们实际寿命的三十倍），牠们死于结直肠癌的机率，也会比九十岁的人类少一千倍，也就是极小的百分之○．○○五三。相反的，蓝鲸的体重以及细胞数量是人类的一千倍，所以如果照这样来算，牠们到了九十岁的时候，罹患结直肠癌的机率会高到牠们八十岁的时候就全部死光了。可是事实上，蓝鲸这种世界上最大的动物，并不如这种计算所暗示的那样，是身上塞满海盗般肿瘤的漂浮船只。至于小鼠，着名的癌症流行病学家佩托曾在一九七五年发表的〈小鼠与人类的癌症与老化〉这篇文章中提出他的观察：「大部分的物种在年老时都会罹患某种癌症，不管这个年老指的是八十周或是八十岁都一样。」他的观察结果现在称为「佩托悖论」（Peto’s paradox）。

佩托悖论很清楚地表示，不知为何，活得比较久的物种，比活得较短的物种更能抵御癌症。同样的，体型较大的物种也比小型物种能抵御癌症。如果在物种演化的过程中，罹癌率真的会随着体型与年龄而上升，那么没有一种动物能活得比小鼠还久，弓头鲸也绝对不可能达到脊椎动物最长寿的纪录：两百岁。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解释佩托悖论：演化能修改对癌症的敏感度。现在已经有证据能支持这个结论：保护我们免于罹癌的基因，也是与长寿有关的基因。佩托悖论不只是比较生物学的一个有意思的理论，还指出了动物界如何有效抵抗癌症的方向。也许藏在西敏寺的伟大地砖里的讯息是正确的，长寿的秘密其实就在大型的海洋怪物里。

（本文摘自《寿命天注定》／猫头鹰出版社）

【内容简介】所有的生命都难逃一死，但死亡的年纪未必相同，例如果蝇孵化后只能活几个小时，地球最长寿的生物奥氏蜜环菌（Armillaria solidipes）却能从冰河时期存活至今，我们该怎么解释这些差异？古今中外，人类争相寻找长生不老的解方，但究竟是什么主宰了我们的寿命，我们又为什么会变老？

作者生态演化学家席佛顿由许多生物共通的生命机制，归纳出「免疫系统」、「抗癌能力」、「抗氧化能力」、「胰岛素传达」这四个主要关键，展示控制生物寿命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并带你看见这些机制真正的幕后推手：演化。寿命长度如何被物种的演化需求所主导？以基因技术修改寿命真的可行吗？跟随席佛顿的步伐进入书中，这些模糊未解的疑问都将获得解答！

【作者简介】强纳森．席佛顿 Jonathan Silvertown

现为英国爱丁堡大学的演化生物学教授，专长为植物族群学和演化。

席佛顿为多本书籍的作者或编辑，2008年出版的 Demons in Eden 获着名英国生物学家萨克斯（Oliver Sacks）讚扬是一本充满写实描述、清晰分析的伟大科普书；前作《种子哪里来？》（An Orchard Invisible）则获选为英国《新科学人》杂志最佳科学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