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们一起去捷克吧!」
出走,看似是逃避生活,实际上是为自己寻找一条新的出路。夏雪与Momo,两个女生相约前往布拉格,走上寻找卡夫卡的路。但旅人的眼睛总是宽广,童话景色当前,也得到了回望过往与自省的视野:三十岁前后的彷徨、人生此前歷经的伤痛与困难,一一被唤醒,復又在彼此的陪伴下获得释放。
去旅行吧!无论旅途或者人生,这一路上追寻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一连串对自己的追问,以及对梦想的坚持。
【精彩书摘】
◎夏雪
不知道你被蔡依林和方文山骗了多久,布拉格黄昏的广场根本没有许愿池。
蔡依林有首歌叫〈布拉格广场〉,唱的就是布拉格旧城广场。
我就站在布拉格黄昏的广场 在许愿池 投下了希望
那群白鸽背对着夕阳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抵达布拉格后,我们发现这个城市很冷,冷到你根本哪里都不想去,把带血的长靴脱下来后,我擤了两下鼻涕,Momo即建议我们应该留在民宿补眠,傍晚再去旧城广场许愿。
但当我们去了蔡依林口中的旧城广场,却发现旧城广场并没有许愿池,也没有白鸽。
我望着本来应该放置许愿池的位置,在那里站了很久,想起之前带母亲去罗马,母亲在许愿池许的一个愿望。
我拉着母亲,好不容易从堆满游客的人群挤到特雷维喷泉的前方,望着眼前传说中的喷泉,来不及好好欣赏,便赶紧从口袋取出硬币塞给母亲,「你先将硬币放在右手,然后背对许愿池,再将硬币从左肩往后扔进水池里,这样你许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母亲迟疑了一下,有点笨拙地做了一次我教她的许愿动作,硬币才一落地,我便拉着她逃出人群,因为当时人太多,我不好意思一直霸占着「海景第一排」。
我问母亲许了什么愿望,母亲说,她很抱歉没有给我一个很棒的童年,但她希望这趟只有我们母女俩的旅程,能成为我们人生中其中一段深刻而美好的回忆,能够多多少少弥补我童年那段孤独的时光。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幸好我忍住了。在母亲面前掉眼泪,我觉得很难为情。
有别于Momo是家中的独女,我有一姐一弟。本来父母只想生一男一女,没想到第二胎还是一个女孩,父母一度心灰意冷。在生弟弟以前,他们放弃过一个孩子。换言之,我是多余的,起码在我懂事以前,我是这么想的。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属于被忽略的那个,母亲觉得长女相对会比较懂事,所以但凡出席宴会或者聚餐,都会给姐姐换上漂亮的小礼服,然后派她做为我们家的小孩代表;因为弟弟年幼,如果出远门只能带一个孩子,母亲会选择为弟弟准备行李,因为他需要母亲照看。
年幼的我,总认为自己被忽略,好像因为我不是长女,所以就会比较不懂事,因为年纪比弟弟大三岁,所以就比较不需要照顾。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每晚会做着同一个恶梦,梦见自己站在一个纯白的空间,然后高处忽然掉下一粒糖果,我接下了,在梦中的我看起来很开心,后来又掉下了一粒糖果,我又去接,慢慢愈来愈多,一粒比一粒大,最后被巨大的糖果,重重地压在下面,然后我就哭醒了。母亲曾经为此带我去收惊,说我可能是看到不乾净的东西,所以才会每晚做恶梦。
后来终于盼到轮到我去上学,可以用学业成绩来吸引母亲的注意力。国小一年级到三年级那段时间,我很努力读书,就算姐姐邀请我跟她的朋友一起看电影,我仍然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读书。我要考到一百分,就算最后只得到一句夸奖,也很希望母亲能因此而多给我几眼。
那段时期,我对自己很严谨,记得有次收到成绩单,我忽然唏哩哗啦地哭起来,老师问我发生什么事情,我说:「还差两分才有一百分。」
但不仅仅我书读得好,姐姐也读得好,甚至比我更好,所以这招根本没用。有次我闭上眼睛,被忽略的种种开始在脑子里闪现,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庭,好像没有存在的价值,更一度闪过「或许我是不是不应该出生」的念头。当我意识到自己开始对未来失去希望的时候,我赶快把这个想法叫停,因为这是一个不太好的预兆,人如果一味地对生活质疑,只会增加无力感。
后来,每当我想哭的时候,就会从母亲的针线盒内取出一根银针,在纯白的墙壁上,刻下一个「一」。很久很久以后,父亲无意中发现墙壁上被刻划了很多个「正」字,他要求当事人出来自首,但我不敢,怕在受质问的时候,被发现了内心的秘密。父亲见没人自首,于是便让妈妈拿出藤条,三个一起打。
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自动把自己的零食让给姐姐跟弟弟,因为我要为自己的懦弱,补偿无辜被打的姐姐和弟弟。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懂事会换来被忽略,那我情愿当不懂事的小孩。但万一我真的是个不懂事的小孩,会不会连母亲仅有的关注力都会失去?
许愿池人多杂乱,还要小心提防扒手,但我依然喜欢许愿池,因为硬币代表着无数人的希望和梦想,我爱着带给世人希望和梦想的许愿池。
童年是孤单的,却因为有了母亲单纯的心愿,而弥补了童年时光的缺失。就像歷史是残酷的,但或许是为了要美化歌曲的氛围,也可能是让歌曲拥有更好的韵脚,所以方文山抛弃了原本就在那儿的胡斯雕像,而选择不存在却带着无数人的希望和梦想的许愿池。
(本文摘自 《布拉格广场没有许愿池》/宝瓶文化)
【作者简介】
夏雪
香港作家、编剧、模特儿、水墨画家。2015年毅然决然离开香港,目前定居于臺湾。曾任职杂志及MV模特儿,亦是臺湾「Yahoo! 奇摩名人专访」、香港《V1周报》专栏作家。小说、散文见于《中国女性》杂志(北京)、《萌动》(香港)、《Open Sky Magazine》(旧金山)。
出版有《找1/2颗荳蔻》、《咖啡杯的絮语》、《不能靠近的星星》,同时为中、港、臺、星马、英编写影视及广告剧本。因为失恋,她开始旅行,透过旅行,重新拾回了儿时的写作梦。几百年前,梵谷曾在给弟弟的信中这样说道:「我正在朝着目的地前进。感觉很近,但可能还有非常远。」和梵谷一样,明知梦想可能很远,但夏雪依然在找寻自我的路上一路狂奔。
吴沚默(Momo)
现居香港,TVB演员,自由身编剧,影视苦力。曾获香港青年文学奖冠军,演了7年戏,编了8年剧。小说代表作《风暴来的那一天》、《灼目之夏》,现为香港《东周刊》专栏作家。演戏和写作是触摸世界的方式,所以孜孜不倦,任劳任怨。曾在臺湾国立政治大学交换,热爱这里,立志吃遍臺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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