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传媒朱亚君专栏】出书前让舜华给诗集写篇序,稿子一天就来了。​

她总是坐下就能写,彷佛不思索的直觉。读序时很像远远的看着她看着她,看着她将荆棘缚身,摩娑着墙壁⋯⋯你想说:别,别活得那么用力,会痛。那滴下的血,却在地上绽出一朵朵的花。​

突然想起她好久之前的诗句:​

​她以那么娇媚的神态磨着刀​

我用眼睛走入她心底的刑场​

​这篇序很动人,我就贴在下方了。​

〈我在你不在的地方〉/崔舜华​

我总感觉自己是注定飘盪的人,顺着宿命的水蜿漂到这里,遇见了某些人又不得不离开。我想要的很少,一间屋子,屋里有我的猫和我的画,还有一张桌子能让人写字,奇妙的是,对他人来说也许唾手可得之物,我却拚命努力才能挣扎攫住一点点,像一个要掉下床崖的人努力抓住毯子的一小方角,才不致从梦里惊醒过来。​

我并不特别坚强,也不怎么出奇地聪明,曾经漂亮过一段时期,那也是昨日黄花无根无依。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梦想着有一个人会现身在面前,他会伸出瘦削而强壮的手,向我说:我来救你。​

事实上,很晚很晚地我才发觉,在这世界上最真实的道理是:任凭谁也救不了谁。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人,我没有屋子也没有能回去的地方,除了自救,我别无他路。但也可能是天生软弱的关系,可能我还冀望着那只瘦长强壮的手哪一天还会伸向我,告诉我,要我跟他走。​

从此一走,我必不需再流浪了。我实在厌倦透了流浪: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从一张床到另一张床。我困乏了,也腻透了,但我知道目前我所做到的远远不及我想要的。我在自己微小的努力的范畴里失败过好多次,跌倒了又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一次又一次,笑骂由人──那都是嘴里说给谁潇洒听的,实际上自己难过得要命,喝了酒偷偷地哭了一晚又一晚,黑夜替我们保守一切的秘密,明天起来还是得做了个好人。​

而我尽了最大的力气所做的,无非是希望藉由我的字,陪伴某人空旷而荒芜的心。拥有心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那代表你得赴尽全力地去爱,去碰撞,去越过一堵好高好高的墙,去眺望你的心所要求的、渴望的未知的风光。​

伤心的时候,我会把我猫阿丑抱在怀里,软绵绵香喷喷的小东西,牠看着我的眼神闪亮纯净,流溢着来自云天更高处的悲悯。但我却抱头蹲坐在乐园之门前,翻遍口袋也找不着那把解镣脱铐的钥匙。​

无计可施之下,于是我告诉我自己:你可以动身了,走得比你想得更远更从容,去一个无人之处,那个比蜀道更难的地方,松开手大把大把地撒落几千几万个字,让它们像洁白的贝壳奢华地散布在宽阔的海滩上,一个连鸟群都无枝可栖的地方,那么华丽而空旷,温暖而荒凉。​

当你听见自己的心一片一片剥落粉碎的声音,也许我已不在了,但那又怎么样呢?我们终究会遇见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写着诗,就是为了这永无可能的相逢。​

作者为宝瓶文化社长兼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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