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也要急轉彎

自從蔣公提出「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似乎「生命的意義」這5字就淪為陳腔濫調；但每個人對生命都存在著好奇，我是誰？為什麼在這裡？有什麼任務？生命意義到底是什麼？皮克斯動畫新作《靈魂急轉彎》（Soul），便透過主角喬來審視這些問題。

喬是個熱愛爵士樂的中學音樂老師，這天，他終於獲得全職聘書，卻一點都不高興，因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是爵士樂，而不是一輩子教小孩吹2266的噪音。就在此刻突然接到幫薩克斯風天后伴奏的邀約，眼看夢想即將成真，卻跌進路上的大洞，下一步只能上天堂，喬出竅的靈魂當然不肯就範，得想辦法解決種種障礙、包括說服一個不想投胎的陳年靈魂幫他作弊…。

故事精彩不在話下，皮克斯的故事慣用「英雄旅程」路線，讓英雄在高潮起伏的歷程中體會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像一開場喬就說「如果能跟天后合作、我死了也開心」，但真是這樣嗎？點出電影主軸就在生與死、夢想與實踐。喬與千年不想投胎的老靈魂陰錯陽差回到人間，有「上錯天堂投錯胎」的趣味，他執著於想幫老靈魂找出人生最重要的那一件事、能產生「心流」的神奇任務，就像爵士樂之於喬。但生命能就此產生火花嗎？

電影在兩人觀點之間翻轉，一開始觀眾認同喬的使命，覺得老靈魂很討厭；但就在老靈魂因為一片披薩、一陣音樂、一陣微風吹落旋轉的桃花木種子而感動，開始覺得即使他沒有使命感、就真的沒有活著的價值嗎？最後翻轉讓熱情、執著、喜歡、志業的微妙差異步步逼近，審視現代高舉的生命價值「作自己」、「為自己而活」的核心到底是什麼。

這部片的音樂異常精彩，片中一段呈現爵士樂即興互動之美的段落，令人想起同樣是導演彼得達克特的作品《天外奇蹟》開場那段短暫卻令人落淚的夫妻情深，都經典到讓人回味再三。彼得前作《腦筋急轉彎》把情緒當主角，說了精彩的故事，這次則把「熱情」當主角，看看熱情與無感能怎麼互動，再度跳脫動畫主角不是人、就是怪物或動物的窠臼，巧妙而精緻。

看完電影，看到新聞中衝進美國國會的示威民眾、不論愛情或是政治，都喜歡強調「忘我」，彷彿生命最偉大的壯舉就是為了對方忘了自己、犧牲自己，才至高無上；《靈魂急轉彎》提出了另一種觀點，你所追求的、夢想的，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的想像？真的能帶來幸福嗎？也許真正的幸福不是完成什麼了不起任務後的附帶條款，而在好好品味眼前這一分一秒。（作者為作家）